“主子!你别吓我呀。来人啊!”柳依珊真真地慌了神,她怎么也没料到皇甫月熙听了这消息居然会吓得晕了过去。
太医匆匆来了一趟玉轩园,司徒渊和秋月都带着一群人过来,小小的斗室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轻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皇甫月熙睁开双眼,看到一屋子的人甚是不解,“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主子,您刚才突然晕过去了,把奴婢吓了一跳。”柳依珊轻巧地上前垫起软枕,面带喜色地扶起她来,“主子,恭喜您了!”
“喜从何来?”皇甫月熙见司徒渊面色凝重,哪像是有喜事的样子。
“姐姐,这事真的值得高兴。”秋月也眉开眼笑地上前来,“你有了。”
“有了?什么?”皇甫月熙愣愣地重复,还没完全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
“您怀了龙种了。”
“喝!”晴天霹雳,皇甫月熙心下倒抽一口冷气,敬事房压根没有皇上宠幸她的记录,怪不得司徒渊的面色这么难看。
司徒渊从没有让她喝过避子汤,她更是初为人妇,那里懂得这么许多,当初她只想着名节的事,倒是把这最重要的一茬给忘了。怎么办?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初为人母的喜悦已被惊吓所取代。
“为了龙瑞着想,这事暂时不宜告知各宫娘娘,你们可听清楚了?胡太医你可听清楚了?”司徒渊冷着脸,说话都不带起伏的,显然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也并不乐观。
“臣慎尊圣命,若没有其他事,臣先行告退。”听皇上这语气,胡太医也不敢多问,但也知事情不妙,见皇帝挥手急急地寻了借口出去。
“从今日起,你没有特别的事就不要踏出玉轩园。”说完这话,司徒渊甩袖走了。
皇帝这话等同于将她禁足,打入冷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明所以的众人一致望向皇甫月熙。
本来很高兴的一件事,皇甫月熙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以为至少司徒渊应该高兴高兴的,再差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呀。
“既然皇上已经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顾虑,咱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好自己的本份。”她木然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
“可是……”
“没有可是,”皇甫月熙摇头阻止众人再言,心灰意冷,“皇上的话就是圣旨。月熙姐姐,我这玉轩园你以后还是少来为好,依珊你送送姐姐。”
“可是……”
“听话,”皇甫月熙打断柳依珊将要说出口的话,“我现在想静一静,好吗?”
几近祈求的语气,柳依珊和秋月都不好再说些什么,闷闷地退了出去,剩下皇甫月熙一个人呆坐在房中。
苍天啊!皇甫月熙抚着肚子,难以想像现在正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身体里慢慢长大。老天爷,这是你和我开的又一个玩笑吗?为什么要一再的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孩子是如此无辜,偏偏要让他来承受上一代的恩怨,她几乎可以想象,即使孩子出生,也不会快乐的长大。
因为孩子的母亲很可能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事情一茬接一茬,皇甫月熙身怀有孕的事还没消化完,另一头又传来了消息,皇太后上寺庙祈祷,斋戒圆满回宫。文武百官,后宫妃嫔无论大小一应午门接驾。
皇太后一回宫,眼儿一扫见皇帝的后宫里多了两个生人当下就把皇甫月熙和秋月提了到她宫里去训话去了。秋月过去没多久,皇帝使人带了个话过来,说是御前需要有人伴驾,把人带走了,独独剩了个皇甫月熙留在了太后的宫里。
这说是训话,其实连皇甫月熙连皇太后的面也没见上,这一跪就跪了一宿。如果是平日里倒还好,偏偏遇上她刚怀上身孕,精神本就不振,再这么一折腾,更是脸儿发青,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心疼。
第二天一早皇太后瞅她一眼,啥也没说使宫人客客气地把她送回了玉轩园。
皇甫月熙知道太后这是给他下马威呢,可是皇太后什么也没说,她也没处评理去,纵然你再聪明再能折腾也抵不过那默不出声就给你桶闷棍子的人。
为什么皇太后一回宫就给皇甫月熙来这么一顿排头呢?
原来这皇太后乃是何涑的亲姐姐,皇帝只是她从已故的妃嫔手中抱来养的,她一心想把何淑妃推上皇后的宝座,现在倒好皇甫月熙的出现不但把何涑拉下马了,何涑妃也倍受皇帝冷落,经这么些事皇太后岂能轻易放过她。
皇甫月熙因为怀孕一事本就郁郁寡欢,再受这莫名其妙的一顿排头,胸口的郁结之气更是堵得她难受,然而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司徒渊刚一下朝就亲自捧着一碗红花过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那碗落胎的药正正地往紫檀圆木桌上一放,“你是自己喝呢?还是朕动手?”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孩子绝对不能留。
皇甫月熙扶着小腹看着那碗红花,脸如死灰,没想到这孩子这就要离开她了,他是那么无辜,什么也没做便被人轻易地夺了生存的权利。
“难道,你从来不曾祈盼过一分一毫吗?”他怎么能如此绝情!
“不曾!”他不曾抬眼看她,冷酷无情。
“如果我不愿意呢?”怀揣着最后一丁点希望,她最后一次试探他。
“要么我动手,要么你自己动手,只有两种选择。”毫无转还的余地,如此绝决。
“好!”皇甫月熙没有半点犹豫地端起那碗红花,头一仰一滴不留,“我诅咒你,这一辈子都得不到你所爱的女人。”
说完摔了碗,踉踉跄跄地走回里屋,身后留下一串串的血色脚印,她在他面前缓缓地把门关上,在门落锁心里也一并落了锁。
司徒渊看着门关上,木然地蹲下身去拾那破碗,一个不慎划破手指,流了一手的血,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不停冒出的腥红,眼里只瞧得见那抹腥红。
柳依珊哀伤地站在门廊外,把一切看在眼底,却没能移动脚步上前劝上几句。
唉!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情事谁又能插得上嘴呢!
“主子,起来用点晚饭吧,你两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柳依珊站在皇甫月熙的床前闷闷地叫她。
皇甫月熙像没有听到似的,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青纱帐顶,这个姿势维持了两天了,都没有换过。
“你倒是说句话呀,别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心已经伤了难道还要把身都伤了吗?”见她仍然一动不动,柳依珊也火了,一把她拖下床,“够了,你不是说过不会爱上他的吗?孩子没了,你连意志都没了吗?你要就此认输吗?你当初的雄心壮志呢?”
一行清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巴着柳依珊的手,颤巍巍地爬起来,用沙哑的声音呜呜而言,“孩子,从知道他降临这个世间到他的离开前后不过三天,又能有多少悲伤?”
“你想哭便放声地哭吧,我陪着你。”柳依珊紧紧地抱住她,泪水也在眼眶打转。
“谢谢!”皇甫月熙强收住已然决堤的泪水,倔强地看着柳依珊,双手用力地抓住她直到指节泛,不能言词。该做的事还没有做,确实不到再这样下去了,用两天来悼念已经足够了。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她的泪水已干,眼里只剩下倔强和更多的恨。
“依珊你之前说,率然要打琉璃的消息确切吗?”擦干泪水,皇甫月熙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柳依珊点点头,“这事错不了,听说坤和宫那边说,今天早朝上皇上决定要御驾亲征。”
“好!那你帮我传话给坤和宫那边,让她们想办法今夜绊住皇上一柱香的时间。”心里已有了决定,皇甫月熙没有犹豫地交待柳依珊。
“你在打什么主意?”柳依珊敏感地闻到危险的味道。
“哼,”皇甫月熙冷笑,“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柳依珊只道皇甫月熙是想小小恶整一下皇帝出口气,又见她难得地打起精神来,遂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于夜,主仆两人分开同时行动,待到坤和宫那边的人把司徒渊请了过去,皇甫月熙便端着一碗燕窝出现在御书房。
“皇上在吗?”她明知故问。
“回娘娘话,皇上去了坤和宫。”
“怎的又说要吃燕窝一会人又不见了。好了,我进去等皇上一会吧。”皇甫月熙不慌不忙地走进了书房,顺手把门关上了。前阵子,一直是她在皇上跟前伺候的,那些宫人侍卫自然不疑有他。
“唉呀,怎么还不回来呢,倒不如找本书看看吧。”她放下燕窝大声地自言自语边光明正大地翻找皇帝的书笺,目标是两军作战策略,既然是皇帝御驾亲征,这东西一定在他的书房里。
找了一盏茶的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现,她坐倒在紫檀镶梨花木漆金宝坐上,手无聊地搭在扶手上,那扶手居然微微地左右移动。皇甫月熙面露喜色,左右移动那扶手,咔一声弹出一个小木匣子,军事作战图安静地躺在其中。
哈!天助我也,真是踏被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甫月熙用纸快速用纸把地图临摹下来,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才放好,门咿丫一声开了,陡地让她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暗自庆幸,若再早个一秒她必死无疑。
“皇上,臣妾给你端来一碗燕窝,您趁热吃。”行个礼,她倔强地别过眸子,欲出走出御书房。
司徒渊双唇紧闭,但显然看出来眉宇间有些急色,两人错身而过,他出手拉住她。“既然来了,何不坐一坐再走。”
“我想不需要了,臣妾今日来只是尽一位妻妾应该应的职责,并非要祈求什么。”她瞪着那拉住她的手,光明正大地不再掩饰眼里的恨意。
司徒渊闭上眼,沉默,本只有一瞬间却仿佛一生那么长,“太后和何氏一族联手,若孩子出生便是朕的未日。”他这么说等于在向皇甫月熙解释,希望减少她的怨恨。他没有明说的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再好操纵不过,一旦出生的是个男孩,秋月这个没有背景的娘将是头一个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