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南京大屠杀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日子,三十万的冤魂怎么就一起聚拢到长江边,经七十年的风霜怎么就还在秦淮河边久久不散。要知道这条河在六朝的时日可是烟火脂粉经年不散,不管是柳如是还是李香君都在欢颜的表象里见证了繁华的肆虐和亡国的悲鸣,但又都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太冷峻的痕迹。也是,这条河是温婉的,背后的那座城也是温婉的,而且温婉到了今天。I
这是个冷冷的冬日,我来到南京。无风无雪,只有些隐隐的薄雾,无论是城,是江,还是河都是模糊的。一个人站在江边,已经是夜晚的时候,红船纱灯已不见,但远远的高高的闪光灯饰、雾中不见尾巴的车流,无不说明着这个城市的繁华乃至一贯的太平。
我有点冷看着脚下平和的江水,自己甚至相信那段残酷的历史只不过是梦。是,南京别称石头城,是不无道理的,长江自西南穿城而过,秦淮河自南人城汇人长江,因之有着“长江龙蟠,山城虎踞”的美称。确实,皇权更迭也好,龙袍加身也罢,变化的不过是城墙上的旗帜而已。而皇城脚下的百姓也就似乎习惯了走马灯式的游戏,而依旧安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似乎冷冷的刀永远也不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但这一天终于是到了。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开始,三十万的生命被枪杀被刀砍被坑埋。你能想象出三十万个鲜活的生命被屠杀时的情景吗?你能在此时畅快得意地纵声长笑吗?有人能,木村觉树,还有他身后的四万个日本军人。
七十年过了,我来到这片被血泡透过的河滩,可没什么发现。只有飘过的风,刺得我眼睛发疼,只有惨青的鹅卵石硌得我无法立足。
纪念馆,为那些似乎已经很久远的亡灵所建。而此时夕阳隐隐欲坠,只有黑如墨的松柏无言地立在风中,似乎等待着我这个后生。对这个地方,一如对走散的情人,虽然相思很苦但也怕更深地刺痛自己。但今天来了,终于可以真实面对了。
从幽深灰暗的隧道摸出来,立在杂乱无章的或大或小的脚模具上,仰看直问苍天的青铜像,而杂草丛生的墙角,突然现出的断手残脚映照在血红的残阳里,如梦如幻,如泣如诉,而这个时候墙外筝曲四起,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那是一个少妇的乳房,丰满圆润而又净白,那该是丈夫温暖的家园,那该是孩子甜美的甘泉,但禽兽的爪子却肆意地侵占了;那是一个撑家的男人,饥饿无法扼住他正当壮年肌体的生机勃勃,当绞索勒住脖子,当屠刀已在头上呼啸时,他可想到了倚门盼他荷米而归的娇妻和孩子?那是四具孩童的骨架,腿相缠,手互握,就那么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的冬天,那么多的寒夜。孩子冷吗?饿吗?他们就这么短暂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而这时候太阳才应该刚刚升起。我真心地希望,你们的父母亲人能在那场大屠杀中与你们结伴而行,要不奈何桥的两边你们怎么互相取暖?毕竟舍弃了生命和尊严的同时,还希望你们能保持一点点的暖意。
那是几个日本人的花圈,似乎很突出地摆放在中央的位置,想说明什么?我们的大度仁慈还是软弱?而导游用很自豪的语气说着那些参与过大屠杀的日本老兵来华谢罪时的真诚和眼泪。我愤怒了,我相信那些个别的屠杀罪人悔罪的真实,但我无法原谅他们用这种方式换得自己的平静和安宁,更不要说那个岛国是盛产狼的地方,偶尔的一两只羊根本无法改变狼的本性。
我一脚踢倒了日本人的花圈。我这个时候真的羡慕犹太人二战结束了半个多世纪,但他们追杀缉拿屠杀犹太人战犯的国家行动并没有因为时间的关系而一笑泯恩仇。我们可以对太多的仇恨采取原谅、健忘的方式,我们可以放下包楸,但我们却背起了鄙视。
我们对日本人没有了深重的仇恨,可日本人对我们有着深重的鄙视。
夫复何言?历史是个过去的产物,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去记忆或遗忘,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却不能。我们可以不背负仇恨,但不能放下仇恨。
当我们生活得很舒适很平静的时候,还能不能记得那场有着三十万同胞被害的大屠杀,那场有着四千万同胞伤亡的战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