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坐在旁边默默不语的赵宿李雪瑶,看着踉跄走远的白楚晖,二人心下很是疑惑。李笑既然这么问他,想必是猜到了什么,此时正应该盘问一番才是。
赵宿不解的问道:“李公子,既然白楚晖知道一些情况,怎么不再好好问问他,就让他这么走了呢?”
李笑轻笑一声道:“我刚才只是趁他心神不属时突然试探他。他听了之后心里惊慌,戒惧之心也是更加重了,再问他也不会说了。其实,只看他的神情,他即使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李雪瑶哦了一声,欣然道:“你猜到什么了?!快和我们也说一下。”
李笑一指又已经快走过来的魏府下人,笑道:“现在不方便说,待回去我再详细说给你们听。”
李雪瑶白了一眼故作高深的李笑,知道现在确实不是解释的时候,然后就托腮思考起来。
自白楚晖之后,长廊那边连着过来十多个丫鬟,她们都是在魏夫人和苏琬身边伺候,李笑好好问了她们一阵。从她们身上,李笑知道了,苏琬当晚确曾到过魏林安的书房,魏夫人和他的娘家兄弟关系较为密切,平时和苏琬经常争吵,别的他们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事情,只是不停夸赞自己的夫人攻讦对立的夫人一番。
董顺过来时,长廊那边已经没剩几个人了。董顺就是魏夫人的娘家兄弟。他在魏府的权势较大,魏府内的来往收支都是他负责,魏夫人对他也很是倚重,府内的事务,也多是交由他直接操办。
李笑在董顺身上巡视几眼,董顺有三十一二岁年纪,眼窝深陷,下巴尖细,唇薄微须,面色微显憔悴。
董顺看了一眼李笑恭谨的施礼道:“小人董顺见过李公子、司马大人。”
李笑点头微笑道:“董兄不用客气了。而今快到午时,我问董兄几个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
董顺谦卑的道:“李公子就请垂询,小人自幼就在魏府,对府内的事情大都了解。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敢隐瞒。”
李笑微笑道:“董兄你既然自小在魏府长大,你可知道你家老爷可有什么仇人没有?”
他对于在魏福呆的年头久的人,一直在问魏林安仇家的事儿,也是因为那天见到的黑衣人,从魏林安被杀的时间来看,刚好与黑衣人从府内离去的时辰一致。
董顺半垂着脑袋想了一下,道:“我家老爷在十多年前有过一个仇人,他叫郭盛,那时小人刚随在老爷身边出外历练。有次老爷在江宁郡抢了郭盛的生意,让郭盛很是恼怒,在我和老爷回来没多久,老爷就被江湖中人劫持了,他回来后虽然没说,但我知道肯定是郭盛使人干的。既然老爷已经去了,小人也不瞒你,在前年,老爷从我这调过几次大笔的银两,然后频繁外出,不多久小人就听说郭盛死在随船回去的河中。照小人猜测多半是老爷找人做下的。至于别的仇家小人敢肯定是没有了,因为自老爷被劫持那次之后,他就不怎么外出了,大多是在家看看书溜溜腿,写写画画,好吃好喝一番。”
李笑点头道:“照你这么说仇杀的可能性不大了,那你家老爷在府中对两个夫人和下人怎么样?”
依照魏林安的身体情况,董顺的这种说法,让李笑觉得很是可信。
董顺道:“老爷吃过那次亏后,虽然性情大变,但是总体来说对下人还是不错,虽然也偶有打骂,但也都是下人触了他的忌讳,或者做了错事。夫人是老爷的患难夫妻,老爷对他多年来一直很疼爱,但自从二夫人近了门后,她时常在老爷面前挑唆,说夫人的不是,老爷听多了也就慢慢信了。在上个月她还编排大夫人,想让老爷把府中的收支都交给她管,老爷架不住她纠缠,就让大夫人交权。大夫人没同意,和老爷哭着分说一番后,老爷就没再逼她。但二夫人却不罢休,有好几次都让我把帐务交给她,被大夫人知道后就请家法打了她一顿,以小人看来,二夫人从那次就怀恨大夫人,可能也气上老爷了,怪他不给她做主。”
李笑又问了董顺几个关于魏林安生活上的事情,他刚说上几句后又扯到苏琬,啰嗦了一通她的错失,大意就是苏琬最有做案动机一类的话。李笑受不住啰嗦,待他话一停,赶紧让他走了。
魏府的另一个账房魏荣是管家魏泰的侄子,他的妻子就是李笑他们刚来时,魏夫人身旁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这一对夫妻是在董顺之后,次第过来的。也像董顺一样,贬低了一阵苏琬,把魏夫人好好夸了一顿。
长的有若崇山峻岳,魁梧壮硕的身躯,手脚粗壮,面骨粗横,肩宽背厚眼若铜铃,这个剽悍的壮汉就是林二。他是最后一个接受问话的人。
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林二,李笑觉得这个雄伟的汉子,浑身都散发着邪异的光彩。
林二怪异兴奋的目光,也在李笑身上游弋着。
李笑一见他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微皱着眉头,冷下脸道:“你就是林二吧,你在前几天说你和魏二夫人早有私情,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
林二以夜枭般难听的声音道:“李公子,小人绝对没有说谎。二夫人自从嫁入府中半年后,小人有一天晚上当职,我夜里巡视到她房前。她忽然开门把我叫住,说让我到屋内给她搬柜子,我也没想啥,就很听话的进去了。没想到,我刚一进屋,她就飞快的把门闩上了。还没等小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就迅速的扒自己的衣……”
李雪瑶听她说的下作,天鹅般的玉颈都羞得通红,轻啐一口,背过头去。赵宿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取过一盏茶垂首慢品着,装作没听到林二的说话。
李笑也听的一阵恶寒,赶紧叫停道:“林二这个你就不用多说啦,我明白了。在你们老爷出事那天,你也去找过二夫人是吗?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
林二又满是邪异的看了李笑一眼,然后兴奋的道:“是呀李公子,我真的很喜欢她。那天下午,二夫人把我拉到一个角落里,偷偷告诉我,让我晚上去找她,她说她又想要了,又想舔我毛毛,咬我的肉肉”
李笑被他彻底打败了,赶紧道:“行了行了,你说的很好,好极了,这就下去吧。”
林二委屈的瞟了李笑一眼,道:“可是李公子,我还没说到重点哩。”
李雪瑶回过头来,美目中透出一抹寒光,冷冷的看向林二。林二心中一凛,不敢再废话,虎躯一旋,转身走了。
李笑舒展了一下腰躯,仰头看看天色,微笑道:“不知不觉都已经午时了,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最快。赵大人,咱们再看下魏府的书房然后这就回去吧。”
赵宿见他这么说,明白他是心中有数了,当下呵呵笑道:“辛苦李公子啦,一切还是全凭李公子安排吧。”
李笑从凳子上站起,做了几下扩胸的动作,对身旁始终标枪般立着的孙刚道:“孙大哥,让兄弟们都撤回来吧,今天最辛苦的还是你们,此案如果破了,你们功不可没。”
孙刚一扯嘴角谦虚了两句。然后就让人去通知各处官差撤回到正堂这边。
魏林安的书房非常大,大的让李笑怀疑这里是魏府最大的房间。八个檀香木的书架贴墙摆成一排,房内四角摆着珍稀的花木盆景,六扇玉石底座的屏风置于正中,精雕细琢的红木家具散布于房内各处。锦帐流苏,雕梁绣彩,这一切都极尽奢侈华贵之能事。
李笑坐于房内的雕花大床边上,怔怔的望着二丈外,一滩已经泛黑的血迹和破碎的茶盏水渍。他的脑中在构想着当晚的情景。
房间内没有一点剧烈打斗的痕迹,难道那晚的元凶真是个超级高手?否则魏林安就该有喘息的机会,情急拼命下,桌上的砚台,书本,镇纸随便什么都该朝他招呼过去了。可是既然已经在茶水中下了毒,为什么不等他完全喝下去,非要再给他致命一刀呢?真是奇怪,难道那晚,还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
李笑缓缓走到血迹上站定,模仿着随手抓过身边许多的东西,桌上的笔墨纸砚,镇纸、茶、盏、水壶,身旁触手可及的木几凳椅等,不停的做着假想的投掷。
盏茶时光,他怔怔的望着被自己抓过的东西,突然眼前一亮,又重新将这些器物仔细的检视了一遍,然后转过头,对一旁当自己犯傻的赵宿众人淡然笑道:“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不同。被爱的对象既是病又是药,这种药使疾病缓解或加剧。一人拾柴火不旺,众人拾柴火焰高。小生明白了。”
赵宿等人呆瞪着胡言乱语的李笑,都怀疑他是否真的疯啦。
世人皆醉,唯我独醒,李笑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微微一笑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