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在患难时才能见真情。
可是,人也总是在成长中彼此才会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遥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跟谁注定会成为一生一世的伴侣,也没有谁会真正的愿意为了爱情放弃自我。
即便从草原走出来的姑娘茶娜,也会在繁华都市的生活中迷失掉最初的纯真。
九爷看到的茶娜已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领导干部了。
九爷在茶娜的眼中并没有读出久别重逢的激动,相反,当九爷兴奋的向茶娜诉说着自己愚公移山的故事时,他发现茶娜不耐烦的一直在皱眉头。九爷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没有了自信,后来说到一半干脆闭嘴不说了。
看到九爷没话了,茶娜这才从她涂抹着淡淡的口红的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我有房了”
九爷是个聪明人,卫生厅的副处长国家一定会解决住房,自己应该想到了的啊。
九爷点了点头。
”哦!那好!“
九爷开始跟茶娜询问这次回来的安排。
茶娜看着满脸土气的九爷叹了口气。
“过完初一我就要回去,厅里安排了慰问,我要参加的。”
九爷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就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那我送你吧!”
茶娜摇了摇头。
“不用了。厅里的车在白银饭店等我,今晚我住那里。”
九爷有些失望。
“好容易回家了,住家里会好看些。”
茶娜很坚定的回绝。
“你跟家人解释一下吧,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农村太冷了,没有暖气。”
九爷看着茶娜一言不发。
良久,九爷也叹了口气。
“也好!那你明天早点过来,给爹妈拜个年吧!”
茶娜站起身来。
“那我先走了。”
九爷站起来关切的问茶娜。
“你的车在白银饭店,你怎么去啊?我送你吧!队里的马不错。”
茶娜摆了摆手。
“我走一走吧。在兰州我每天都要在黄河边上走一个小时,习惯了,你就不要管了。”
九爷还是有些失望。
“可是今天晚上是三十啊,按说我们应该跟来人在一起。”
茶娜苦笑了一声。
“现在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我来看看你,晚上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我是藏民,不过汉族的春节,你是知道的。”
九爷点头不语,掀起了门帘,送茶娜离开。
九爷向父母兄弟姐妹们解释了藏民过得年和汉民过得年是不同的历法年,藏民过藏历年,汉民过农历年。大家似懂非懂,不过既然是九爷同意的事,那就是对的,没有人跟这件事计较。自从有了生产队,这是头一个春节,九爷挨家挨户的拜年,把茶娜带来的不愉快很快就忘了。
第二天一早,茶娜例行公事的来给公婆和几位长辈拜了年,放下了几包点心茶叶和香烟就匆忙的回兰州了。
大年初一的讲究是吃长面,这是青城一千年来传下来的规矩。
婆婆执意要茶娜吃碗长面再走,并反复跟茶娜讲,这是常来常往的意思。
茶娜拗不过,只好吃了一碗。
等茶娜走了,母亲把九爷叫到跟前。
“孩子!按说大年初一的我不该说不吉利的话,可是我总觉得你们俩要完。”
九爷看着母亲担忧的神情,无奈的低下了头。
“妈!这我知道!您老别担心了。”
母亲搓着粗糙的双手。
“那是为什么啊?”
九爷苦笑着。
“她不愿意我在农村。跟我怄气来着,信头说了好多次了,这次能回来,也是我劝了半天,要不然,春节也不会来的。”
母亲理解儿子的苦衷。
“那你就回兰州去吧。不是让你回去工作吗?这里交给你弟弟他们,我们都能照顾好自己,你好不容易读了一趟书,别把前程耽误了。再说,这个儿媳妇我觉得不错,你可不许不要了。”
九爷感激的看着母亲,最疼自己的还是自己的亲妈。
“不好办啊!生产队刚刚有了点模样,您说我这一走,又得重来,大家不是还得打架吗?”
母亲摇了摇头。
“不要管!过完年,你就去兰州找领导,还是去工作吧,我不能让我儿子把媳妇和工作全都搭上。”
母亲毕竟是个经过风雨的老太太,她说完不许九爷再解释,就出门去找九爷的父亲了。
九爷知道,只有母亲的话才能说动父亲。
初一大拜年的活动非常热闹,九爷很快就被兄弟姐妹的团拜活动所包围,新的一轮闹春节又开始了。
作为队长,九爷要组织社火和太平鼓队初五,十五表演。
村里的很多擅长社火和太平鼓的青壮年非常踊跃,大家团结一致,很快就完成了社火队的组建。太平鼓需要排练,库房里有专门的大鼓,拿出来分配给参加表演的人员,在老把式的调教下,很快就打出了花样。
整个春节,九爷都在组织队里的各种活动,每天都忙忙碌碌。
离开白银,茶娜心里酸酸的。
省城的生活已经让她不可能接受农村的日子了。但是,九爷的自暴自弃更让她悲哀,她无法想象,九爷怎么甘心在农村当一个生产队长。这次本来她想好好的陪九爷过个春节,顺便再劝劝九爷跟自己会兰州工作。可是一见到九爷乐不思蜀的样子,茶娜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不能顺其自然,必须拿出姿态,逼九爷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和家庭的未来。
可是,大过年的茶娜的这样的做法,也伤害到了自己,她一直孤零零的在兰州工作,这次回到白银,虽说使了性子,可是,她想来想去,九爷也应该到白银饭店看望自己一下,哪怕劝阻一下,她也会留下来过年的,可是,九爷就是这样的性格,傻乎乎的任凭茶娜一个人回到白银饭店。大年三十茶娜就可以让司机跟着自己,她选择自己走回去,就是想让九爷陪自己回去的路上好好的再沟通一下,可是九爷这个直性子,楞是没管。初一还是如此,茶娜离开的一瞬间,汽车刚一开动,她的泪水就止不住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哭了,不过这一次,她哭得特别伤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原谅九爷的这种麻木,以后的两地分居会不会真的把自己的这段美好的姻缘断送掉。
春节刚过,正月十六的早上,父亲就下了死命令。
九爷没有办法,只好跟乡里打报告,要求更换队长。
乡里问明缘由,表示理解,暂时由当三队队长的九爷的弟弟御华接任了村级队长的职务。
九爷收拾行囊,悄悄的上兰州了。
九爷之所以没有跟茶娜打招呼,是因为,他不知道此番到兰州究竟能不能恢复工作。所以他决定先找组织,如果工作搞定,再跟茶娜说。
人的缘分其实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注定是你的贵人,总是在你遇难的时候救你。有些人只能是你的客人,陪你走一段后就会各自分开。而夫妻很是难得,能够成为夫妻的男女前辈子不是亲人就是冤孽。九爷和茶娜在患难的时候绝对彼此是对方的贵人。可是,如今,有了更好的生活以后,两人之间却有一些不知所措了。
九爷感觉茶娜的思想要比自己成长的更快,而九爷自己有些太过于传统,尤其是老实本分的性格很难再官场生存。九爷之前在藏区当老师,带部队那是为了生存,可是现在要在政府部门当干部,他心里却有些不情愿。
九爷找到省教育厅的同学杨正安,说明了来意,明确提出自己还是想当老师。
老同学哈哈哈一笑。
“好吧!我成全你。不过地方由你挑。”
九爷也笑了。
“地方不着急,你既然答应我的工作了,我也就放心了,等我回去跟爱人商量一下,我再答复你。”
杨正安一听拦住了九爷。
“回去啥?你媳妇不就在省卫生厅吗?今晚我请客,你去把她叫来,咱们饭桌上当面谈。”
九爷一想,这也是个好主意。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今晚,就让你破费了。”
杨正安哈哈哈大笑,拍着九爷的肩膀。
“快去吧!不要迟到啊!”
告别了老同学,九爷步行去省卫生厅找茶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