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雷诺公国边缘的黑暗森林,横亘整个大陆中部,却也是几大强国的天然屏障,如此,方才保持了一份难得的安宁与平静。
这份平静却挡不住金币的魔力。
神圣历157年,当黑暗森林里面发现精灵村落的消息传开之后,一波一波的冒险者蜂拥而至。传说中美丽而高贵的精灵,若是贩卖到人类国家,那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精灵的魔法与弓箭并不能阻止这些贪婪的冒险者,但连续多个精灵村落被屠杀或者掳掠之后,黑暗森林里精灵的王者发出命令:
“以上古五大精灵使之名,驱逐黑暗森林里所有人类!”
这是一场血腥的战斗,在魔法元素与弓箭上拥有得天独厚优势的精灵,在他们熟悉的家园,将所有的人类驱逐。那一段时候,惨叫声在森林上空回荡,久久不散。各自为政的冒险者们不是精灵军队的对手。
一切,却因为神圣教会而改变。
教皇保罗四世降下谕旨:
“信奉邪恶的精灵已经背弃了至高神的荣誉,他们是异端!”
在正义之名感召下,黑暗森林周围三大强国:雷诺公国,奇瑞斯帝国,神圣联盟,都放下了各自的成见,暂时团结在一起。
黑暗森林里的精灵,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当人类千百年间互相杀戮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时,足以让所有其他种族叹为观止。生性和平而优雅的精灵们,无法对抗这样的残暴。他们不断的失败,幸存者被卖为奴隶。
当种族灭绝近在眼前的时刻,精灵王命令所有的精灵分散到黑暗森林深处隐藏,而他自己,将在精灵最终的圣地,供奉着历代精灵王的神庙,与入侵者拼死一战。
他要让所有人类知道,精灵即使失败了,也有着不可亵du的尊严!
没有人知道那一战的详细情况,在人类的史书中,仅仅淡然地写道:“精灵王不降,战死!”而此外,竟再无一字记述。
故老相传,当日,神迹频现,上古精灵使与主神战于虚空,力可撕天,良久,无果而终,精灵王遂死。至于其中是真是假,则无从考证。
神圣历273年,黑发恶魔首现于雷诺公国西岸,毁柯里纳教堂。
“爷爷,这个人快要死了吗?我们是否应该高兴呢?”希恩动动她那乖巧的耳朵,问道。
“是的,如果我们不用生命泉水来救他的话。”洛可今年已经三百四十一岁,即使在精灵当中,也已称得上长者。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用生命泉水来救他呢?”希恩年纪尚幼,还不明白这许多的道理。
“是啊,为什么我们不能用生命泉水来救他呢?”洛可眼睛透着疲惫的神色,茫然看着窗外。
那里,夕阳如血。
精灵们早已用他们擅长的魔法,将附近所有的树木改造成了防御的堡垒。这,算得上是黑暗森林中最后一个精灵的大规模聚集地,也是最秘密,最坚固的聚集地。
一百年了,已经一百年了。一百年的鲜血与冲突,已将爱好和平与自然的精灵们变得嗜血而易怒。刚出现的孩子们,首先学习的不再是礼貌与艺术,而是弓箭跟魔法。
铁与血,并不是精灵族的归宿。
曾经经历过辉煌与衰落的洛可,分外的痛恨眼前的一切。但以他丰富的学识和阅历,却也不知道如何化解这百年的仇恨。
在精灵的议会上,关于是否要救那个人类的性命的问题,已争论了许久。
“要用珍贵的生命泉水,去救曾经毁了我们家园,杀死我们王的人类?不行,这太可笑了,绝对不行!”说话的是汉瑞,这个不足百岁的年轻长老,却代表了所有少壮派精灵的心声。
“但是,所有的生命,都有着活下去的理由。无论他是人类,还是精灵,或者是其他什么种族,我们,都不能见死不救!”说这话的是大长老,也是所有现存精灵中最年长的,悠久的岁月已经湮灭了他的姓名,却只能让其他人的尊敬与日俱增。
通常情况下,大长老的话就是议会最终的决定。而今天,却有所不同。人类与精灵的仇恨太深了,即便以大长老的声望,也无法平息众人的怒火与成见。
“尊敬的大长老,我无意反对你的命令,但请记得,这是一个人类!”汉瑞的眼中透着熊熊的光,“在我看来,应该用他,来祭奠无数死去的精灵!”
“够了!”大长老的话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死得人已够多了!立刻用生命泉水救这个人类!”
汉瑞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大长老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强硬过,在这时跟他争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生命之泉,也是精灵一族的命脉所在。泉里每时都充满着充沛的魔法能量,缓缓流动,形成一个动态的平衡。正因如此,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喝下生命之泉的水,在强大的魔法精灵作用下,都会痊愈。
但这次,情况却有所不同。
那黑发男子已经喝下了整整两杯泉水,按照往常,早就应该苏醒过来了。但他仅是浑身冒着虚汗,而整个头部,却放出乳白色的光芒。一阵圣歌声仿佛在房间里响起。
“审判之音?”洛可轻呼一声,他对这魔法并不陌生,曾经有无数的精灵就是死在这若有若无的圣歌之下。
一直静立一旁的大长老突然出手,也不见如何作势,一股强大已极的力量就这么涌出,瞬间吞噬了那乳白色的光,圣歌声也嘎然而止。
他的魔法,已经直达力量的本质。
“等他醒来,就立刻送他离开!”大长老下令道,转身离去。无论如何,在精灵最后的堡垒里,也不能留下一个人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恍惚间,陈玄悠悠醒转。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神色,身体也虚弱得紧,但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别致的木屋,看起来,竟是将树干中空部稍加整理而成的,一切的用品都是木质的,只在床上铺满了厚厚的动物皮毛。
“你可终于醒过来了!”希恩蹦蹦跳跳地走到床前,高兴道,换来的,确实茫然的眼神。
希恩的脸上流露着高兴,不含一丝杂质,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在洛可的刻意保护下,她甚至不知道什么叫着仇恨。
“这是哪里?”陈玄轻轻的问,他还没有恢复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地问道。不久,他就知道这没有一点作用。
希恩的眼睛透露着迷茫,她完全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你等一等,我去叫爷爷来。”说完,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陈玄静静地调息了一会儿,真元已经恢复了三四成,乾坤袋仍在,真武剑也好好地,无论面对任何危险,他都有一搏之力。
不一会儿,门外便来了许多的精灵,他们的耳朵都是尖尖地,竟然高过头顶去,动弹之间,显得犹为可爱。
“你们是谁?是你们救了我吗?”陈玄勉力露出一个微笑道。
洛可自问,年轻时的东飘西荡让他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语言,简直跟大陆上所有的国家都完全不同。
陈玄说了几句,就抱着头呻吟起来,那声音压抑着,却更能让人察觉到其中的痛苦。审判之音何等厉害,更兼是从真正的天使手中发出,那威力无与伦比。洛可使尽手段,却也不能让他安静下来。
“希恩,快去请大长老来?”洛可断然道,再晚一会儿,那人很可能就此死去。
大长老很快就来了,仿佛一直没离开一般,希恩茫然地跟在他身后,汉瑞等人也得到了消息,紧跟了过来,对他们来说,人类是仇敌,永远是。经过详细的魔法检查,大长老方才缓缓道:“审判之音严重损伤了他的脑部。”
“呃呃~~”陈玄再次呻吟出声。
大长老忽地出手,最纯正的魔法力量从他手里倾泻而出,很快,便让他安静了下来。
“好了,让他离开吧!”大长老说完,便要离去,“不管他的身上有什么秘密,那都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
“大长老,我们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汉瑞急急道:“他很可能会向那些人类泄露我们的位置,那时候,等待精灵的就是灾难!”他一直跟在大长老身边,此时的意见也代表着绝大多数年轻精灵的想法。
人类,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也是所有精灵族人最大的威胁。
洛可心中暗暗赞同,不过,他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待的:“神圣教会的人为什么会对他使用审判之音?他又为什么会使用我们都不知道的语言,大长老,这些都必须弄清楚!”
大长老沉吟片刻,道:“那就让他待在营地吧。”言罢转身而去。
希恩紧张了半天,此刻终于放松下来,高兴道:“好哦,终于有人陪我玩儿了!”她并不懂长老们在争吵些什么,只是单纯地因为多了一个玩伴而兴奋。
洛可依然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陈玄,却捂着头,缩成一团,瘫倒在床上,全然不知身外之事。
而这一住,便住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