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下惊悚之感,随后又定下心细细地观察了半个时辰。那东西初看着狰狞可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那东西噬舔的脓血愈多,百里初的脸色反而愈显出一丝人气来。她的眸子里闪过异样,忽然想起早年去南疆陪师父采药时,曾经听过的一些关于以蛊养人的传闻。一般的苗家蛊王都在他们自己的体内养有命蛊,可驱毒避煞。那只双头蛇莫不是百里初养的命蛊在帮他疗伤?
若是如此……任何高手在疗伤时都是最脆弱的,她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此刻正是脱离对方控制的好时机。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脑中迅速形成了一个计划,随后她又观察了一会儿,见一切平静无异。
她眼底寒光一闪,随后足尖一点,瞬间抽出手中的袖底剑,携着厉风向百里初背后狠狠刺去。百里初对于她瞬间暴起发难似乎毫无所觉,竟然不闪不避,任由秋叶白的剑尖直刺身后。但就在她即将把剑刺入百里初后心肌肤之时,竟然无法再前进半分。她瞬间一惊,未及抽剑,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竟然伸向背后,直接轻巧地用两指捏住了她短剑的剑尖,而百里初甚至依旧闭着眼,没有回头。
下一刻——
叮!一声尖厉的共振声几乎让秋叶白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她手中的短剑瞬间变成了粉末。
秋叶白微愕。但是下一秒,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冷笑,左手结印,指尖一弹,剑碎的刹那,一道银光破风而去,径自袭向百里初受伤的肩头。那只怪异的双头蛇正从他肩上仰起头来,只是瞬间就被那银光切成了两半,一只狰狞古怪的蛇头瞬间飞了出去!
嘶——!那蛇痛极,瞬间发出一声尖厉细长的嘶鸣,暗蓝色的腥臭蛇血一下子就喷向秋叶白,却被早有准备的她一挥长袖挡住了飞出的毒血。
背对着她的百里初在蛇头被砍掉的瞬间浑身大震,全身肌肉紧绷,随后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秋叶白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这便是声东击西,兵不厌诈。随后,她就要倒退离开,却不想百里初的后脑似长了眼睛,在陡然受创之下,竟然还能一把伸出手来,狠狠地扣住了她纤细的脚踝,用力一扯。
秋叶白一个不防,竟被他扯得往地面摔去。她立刻反应极快地一拍地面,就要借助反作用力跳起,却不想忽然眼前一花,那原本掉在地上痉挛的蛇头猛然跳起,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
尖锐的剧痛瞬间传来,她大惊,低头一看,脸色瞬间一白:哪里还有那蛇头的影子?便是那一瞬间,那蛇头不知怎么竟钻进了她的手腕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火红的纹路!
而与此同时,一只精致修长却冰冷得宛如死人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冰冷得宛如恶魔食人的带着三分暴戾的沙哑声音轻轻响起:
“秋叶白,你那么想让我吸干你吗……”
那人手指修长精致,捏住她下巴的力气却大得离谱,几乎要生生地把她的下巴捏碎,阴狠暴虐的气息几乎逼迫得她无法呼吸。他肩头上的那条腥红色的细蛇降下来,几乎是凑着她的鼻尖,狰狞地对她瞬间张开獠牙。如此近距离地观看那蛇,它越发显得狰狞怪异,让她瞬间想起那钻进自己体内的蛇头,不免心中一颤。
但越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秋叶白越发地冷静。她一把捏住他的手,忽略掉面前那随时可能一口咬上她脖子的毒蛇,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子,不急不缓地道:“殿下体温如尸,却未死,以血肉饲苗疆秘蛊。若是在下没有猜错,殿下若非身练邪功,便是中了奇毒,您失血过多,饮血不过是为了保持体温和体力,或是供养您体内的蛊蛇。您若是现在将我斩杀,只怕您身上的那条蛊蛇也支撑不了多久。”
面前的男人就算气息里充满掩饰不住的狠戾,但是他那双奇诡妩媚的眸子却依旧是一片平静。
很明显,她的这般冷静让百里初停下了打算生生捏碎她的动作,他的手缓缓地抚摩上她的脸颊:“秋叶白,你倒是个聪明人,聪明得让人想一点点地撕碎你。”
他的声音低柔沙哑,宛如情人的低语,只是里面意味不明的笑意就像他冰凉的指尖,让人只感到狰狞的寒意。
秋叶白垂下眸子,放缓呼吸,淡淡道:“殿下能在这朝中隐藏身份多年,叶白之智于您不过是班门弄斧。只是以殿下之智慧,当明白叶白不过是想求生罢了。”
在兽的面前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哪怕你居于劣势,被对方咬住了咽喉,否则对方下一刻就会直接撕碎了你,这是狩猎的常识。
百里初身上那条猩红蛊蛇用剩下的头阴冷怨毒地盯着她,蛇信子直接触在她的皮肤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仿佛随时要狠狠地咬在她的脸上。
“是吗?求生……呵呵,那就让本宫看看你有没有这个价值。”他凉薄地轻笑了起来,忽然捏住了她那被断蛇头钻进去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捏上她的脉门。
一股巨大的寒意毫无预兆地瞬间冲入秋叶白的脉门,直贯她的七经八脉。秋叶白微微睁大了眸子,随后觉得心肺瞬间被那巨大的寒气笼罩,她几乎看见自己的皮肤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迅速僵白,结出一层白霜,全身刹那间麻痹,僵寒如冰。
她忍不住呜咽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但是下一刻,后心处陡然爆开一股热气,几乎宛如火山迸裂一般的暖流瞬间就散向全身经脉,那些被冻结住的血管刹那间寒意尽褪,所有的寒气甚至立刻被倒逼向脉门之外,直接顺着百里初的手指全数逆贯。百里初仿佛瞬间被烫了一下,他毫无感情的幽深黑瞳如兽一般微竖,难得地闪过一丝异色幽芒。
乍冷乍热,秋叶白只觉得自己浑身宛如从寒冰炼狱被人刹那扔进烈焰熔炉之中。这般巨大的冲击,让她瞬间受不住五脏六腑的剧痛,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来。那血色落在钟乳石上,竟然冒出一阵轻烟。
百里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上的血色,随后目光落在正痛得浑身发抖的秋叶白身上。他微微眯起眸子沉思片刻,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然后一低头狠狠地吮了上去。秋叶白正浑身难受,忽然被一张冰冷却柔软的唇一下子封住她的唇瓣,然后有什么滑腻冰冷的东西毫不客气将她的唇吮了一遍之后,粗暴又笨拙地去撬她的唇瓣。她正处于彻底呆滞的状态,唇上更不设防,竟让对方瞬间长驱直入,直接掠取了唇间的柔软与湿润,鼻息间都是掠夺者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冰凉而靡丽的香气。
直到对方过分笨拙的动作碰疼了她,秋叶白才反应过来。她的眼底闪过暴怒,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她下意识地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拍在百里初的脸上。这一次不知百里初怎么了,竟然让她得手了,被她一巴掌就甩偏了脸。秋叶白自己也没有想到竟能得手,也愣了愣,随后就看见百里初偏过脸来,幽深的眸子盯住了她,诡异的瞳孔里闪过了几乎可以说贪婪的目光。秋叶白心中警铃大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一下子就被对方狠狠地抓了过去,然后再次被强吻!
“呜呜……你……混……放……”秋叶白大怒,大力挣扎着。
但是将她控制在怀里的百里初力气大得出奇,而且很明显不耐烦怀中之人的挣扎扰了他的兴致。他轻哼了一声,手指下滑,扣在秋叶白尾椎上一按。一股子奇异的酥麻爬上她的背脊,伴随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靡丽香气,她眼前一花,身子骨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只能任由对方予取予夺。百里初仿如饕餮,在品尝人间最美味的美食一般,不放过她柔软口腔里所有的角落,直到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了,忍不住发出“哼哼”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很是遗憾地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舔他精致的唇瓣,把唇角上沾到的她的血全数卷进唇里。秋叶白看着他的小动作,唇角弧度精致,滟涟如涂朱砂,莫名其妙地在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尤物。
随后,她立刻眯起眼,眼底寒光一闪,随后毫不客气地再次一掌朝百里初受伤的肩头狠狠击去。百里初动作极快,竟不退反进,一侧身欺近她,整个人顺势一倒,就将秋叶白压在了地面上。
嘭的一声闷响,秋叶白未及反应过来,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方才击出的一掌,竟然将旁边的钟乳石柱击成了碎石。
这——她的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隔空碎石!
百里初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秋叶白,你果然命大!在本宫的协助下,你已打通了生死玄关,身上功力已多了百年,江湖上只怕难遇对手了。”
秋叶白错愕,生死玄关?生者,未来之死;死者,过去之生。明生死,知往来,通玄关,得道矣。生死玄关,乃是所有武学者追求的最高境界。她陡然想起方才经受的两种极端得几乎将她撕裂的痛楚。冰火之境,短短刹那,生死之间,安然度过后,竟然就打通了生死玄关?
但是……秋叶白抬起头,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蛇蝎美人,冷笑:“殿下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打破生死玄关,轻则终生残废,重则当场身亡。您方才不过是想惩治叶白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殿下这么说,怎么听着都像是对叶白有所求?”
虽然她打通了生死玄关,但是很明显,压在她身上这个妖孽竟然能避开她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只怕修为已臻化境,而且一身淫邪功夫让人不得不防。如今他能说出这类似要挟的话,而不是如之前轻蔑地视她为蝼蚁,想来是她身上起了变化,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啧,秋叶白,你真是狡猾敏锐得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百里初轻嗤,忽然压低了身子,眼对着她的眼,鼻尖对着她的鼻尖,露出个堪称颠倒众生的笑容,“不如,从今往后跟着本宫,嗯?”
秋叶白警惕地眯起眸子:“为什么?”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声音温柔到惊悚:“因为,本宫想吃了你啊。且放心,本宫会很温柔的。”
奇葩!秋叶白想,自古皇家出奇葩,她果真见识到了,面前这位简直是奇葩和变态的完美综合体!
秋叶白看着面前那双线条婉转的眼里吊诡如无机质生物的眼瞳,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掠食者对猎物的兴趣。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殿下,您是想吃我的肉,还是喝我的血呢?让叶白猜猜,只怕还是叶白的血吸引了殿下的兴趣吧?”
从那火红的蛊蛇蛇头入了她的身体,到她忍耐不住他的骤然发难,吐血在地,最后到他突然一改洁癖,竟强行轻薄她——不,与其说是轻薄,倒不如说他是被她唇上的那些鲜血吸引,一尝之下,证实了她体内的变化,如今才态度大变。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见身下青年竟敢直视他的眼瞳,不闪不避,妖异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幽光,懒懒道:“虽然本宫不那么喜欢聪明人,但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便是简单。本宫是需要你的血,那也是你得了本宫的命蛊之后,应当付出的代价。”
秋叶白心中咯噔一下,暗想果然猜中了。只怕是那蛊蛇头入体后,机缘巧合,令她如今体内的血于百里初而言,有解毒或者别的什么功效,而且一定还有什么原因让他顾忌着,无法将她立刻强行放血炼药。
她挑眉道:“殿下,若叶白不肯呢?”
她素来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虽然对方的轻薄让她也非常愤怒,但是前生后世多年历练让她绝不会纠结于已经产生的损失,事实不会因为你多么地愤怒或者痛苦而有任何改变,要么力挽狂澜,要么另寻出路。如今,他既然有求于她,便让她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
百里初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用指尖滑过她细腻的脸颊,声音鬼魅喑哑:“你是聪明人,当知这人间种种荣华唾手可得,若是你不愿也无妨。”
看着百里初唇角那笑,秋叶白忽然觉得背脊一寒。这位殿下的“无妨”绝对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仁慈和宽容,而是明白地宣告,他想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拒绝而改变,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你是否答应,问一问不过是上位者习惯性的一种姿态罢了。
秋叶白太了解这种口气,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容叶白思索一二。”
百里初这一次非常“宽容”地道:“嗯,且洗干净了,本宫不喜进食时闻到异味。”
秋叶白:“……”
这变态,是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他是完全生活在他无人敢忤逆的世界里吗?
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转头翻身再次进入温泉,他肩头上那断了一只头的妖异蛊蛇阴毒地瞅了秋叶白一眼,随后便消失在百里初的肩头。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内侧上如奇异图腾的火红色印迹,心中翻腾无比,随后垂下眸子,掩去眼底颜色。没有拒绝的权力吗?是的,她在秋家还有牵挂,至少在没有处理好秋善宁之前,都不宜轻举妄动。
比起杀掉百里初,倒不如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能得到更多的局面。自己身上到底是带着秘密的,万一秋家那头生出变故,这位“鬼公主”殿下倒是一尊很好利用的大佛。
那么今日这番折腾何尝不是另外一番机遇?一时间,不知是否达成协议的缘故,二人暂时勉强在这诡异的局面下各不相扰。百里初自顾自地闭目调息,竟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秋叶白再次对他下毒手。她瞅着那人又如白玉雕刻一般动也不动,随后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衫。不说之前就出了一身汗,刚才一番打斗加上突破生死玄关,衣服也早被汗水浸湿透了。她低头一闻,一股子酸臭轰然上来,瞬时令她脸色大变。她忽然明白,百里初后来为什么一翻身,又下温泉了。
她虽然没有百里初那么夸张的洁癖,但女儿家本就喜干净,如今这副样子实在让她难受。
但是……秋叶白警惕地瞟了一眼百里初的所在地。百里初动也不动,看着是在运功疗伤,估算他不会那么快完事,毕竟刚才疗伤时,他身上的蛊蛇也受创不小。她迟疑了片刻,便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除掉外衣、中衣,仅着里衣下了水。
温暖的泉水瞬间让秋叶白觉得疲惫的身子骨一下子舒服了许多。她忍不住舒服地轻叹一声,随后也闭上眼,开始借助温泉之力调息经脉,同时开始细细地思索出去之后种种复杂局面的应对。百里初浸在水中,缓缓地睁开他冰凉奇诡的眸子,看着远处袅袅雾气蒸腾而起,掩盖了秋叶白虽然略显苍白却秀逸无双的面孔,使得那张秀美的面容多了几分莫测沉静来。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这小子看着年纪轻轻,倒是杀伐果决,心机敏锐深沉。秋家子弟里的一个庶子,竟有这般手段,呵……真是让人期待杜家和秋家人以后的日子。忽然不知怎么就想起方才在秋叶白唇间尝到的味道,百里初修长的指尖掠过唇间,精致唇角弯起诡谲的弧度。原来,这种事儿的滋味,也不是原来以为的那么难以忍受和龌龊。他垂下眸子,眸子底闪过幽幽难明的神色。
……
这头秋叶白调息了半晌,正打算起身,一道冰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本宫倒是第一次见人着衣入浴的。”
声音如此之近,却让人全无所觉。秋叶白一惊,身子一晃,直直地撞进一个冰凉结实的怀里。她下意识地扶向身前人,触目所及,便是男子性感而线条肌理分明的胸膛,细细的水珠从他细腻的肌肤上滚下来,正巧滴落在她的鼻尖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靡丽香气,让她身子下意识地一颤。她随后定了定神,立刻退开一步,淡淡地道:“人人各有自己的不得已,殿下自当明白。”
百里初看着面前青年人从错愕到冷静,竟不过刹那间。他微微眯起眸子,目光落在秋叶白的身上:“你身上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