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刻,司空璃眼底已经是无可抑制的黯淡,她语气分不出是询问,还是笃定,仿佛只要跟她有关系的,就真的一定会死一样。
“怕,但是……我更怕失去你。”他声音清润,像这黑夜中的一抹萧声,悠远流长。
也不等司空璃说话,他继续道:“遇到了你,本王才知道,女人可以这样有趣。你若愿意相信我,我就愿意陪你找到你要的真相。“
霹雳一声炸响,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一晃而过的电光印得她漆黑如玉的瞳眸一阵透凉。最后的一点幻想也在这一道电光中被随之淬灭。
手腕上的玉镯泛着一阵阵透白的光亮,然而此时,赫连迟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也与之辉映,在黑夜中闪耀出灼灼光芒。
司空璃抬手看着赤金九转玲珑镯渐渐消失的颜色,镯子内的纹路愈发清晰。再看向赫连迟,他腰间佩戴的一块圆形乳白色有着同样奇怪纹路的玉佩,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她取下了玉镯,突然扬天长笑,”天命,这一切都是天命……封景逸,我要毁了你的万世江山梦!“
司空璃没有想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居然在赫连迟的身上。原来那日在书房,她玉镯的变化是因为赫连迟。
赫连迟说的没错,封景逸最在乎的就是这万里河山和至高无上的地位。
对他最大的折磨,就是将这些东西全部夺走。如果没有找到符文图腾,一切可能显得遥遥无期,难如登天。
但是如今已经找到了,前朝的半壁江山的财富足以撼动这个天下。
赫连迟望着她手中的玉镯,俊逸的脸上露出了鲜少有的高深莫测。
一夜,她长跪不起,一夜,他不离不弃,两个原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此时被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和秘密连在了一起。
……
明合七十二年,二月初六,辅国公司空一族险遭灭门之灾,举国哀思。
追封司空丘为一品孝文国相,葬于汉阳地宫。其嫡女瑞王妃司空璃封为怡舒郡主,以示慰问。
命大理寺少卿必须查出真凶,还国公府一个公道。
七日后,司空府内的司空丘的灵堂之上,司空璃接下了封景逸的册封。司空府内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按照了赫连迟的吩咐,一切做了最大的还原。
头七,也是司空璃将待在司空府的最后一天。这几天,赫连迟一直陪着她。
“郡主殿下,节哀。”奉命宣旨的高公公宽慰了司空璃一句。
司空璃冷冷撇着手上的圣旨,苍白的容颜越发冷冽,随手一扔,那一道明晃晃的圣旨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烧纸的火盆内。
在场的所有人吓得纷纷跪下,这烧圣旨可是大不敬,诛九族的大罪。
“大胆!这烧圣旨可是要诛九族的啊!”高公公扯着尖锐的声音,想要上前在火盆内把圣旨拿出来,可是烈火吓得他又收了回去。
司空璃望着火盆内跳跃的火光,面如死灰。
一听到诛九族,赫连迟很快打断了高公公的话,“烧就烧了,免得回头还要给这圣旨找一块地放着,多碍事。”
高公公语塞:“这……这……这叫个什么事……”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火光猛然旺起,身后陌生的声音让司空璃身体僵了起来。
司空璃扭头,眼睛再次被刺痛,就在正厅门外,一张她此生怕是都忘不掉的脸——封景逸。
一阵腾升而起的杀气迎面扑来,司空璃看着封景逸的眼睛仿佛是猝了毒的毒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浑身透凉,握着拳头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突然握着的拳头被一层温暖覆上,从手背直达心底。低眸一看,正是站在司空璃身边的赫连迟此时拉着她的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谁都没想到皇上居然亲临,正好有碰到了这个不领圣恩的郡主烧了圣旨的举动。
所有人的头埋得很低,大气都不敢喘。
司空璃和赫连迟站在那儿,她知道要是不是赫连迟,她根本忍不下了满腔的怒火,换来此时表面的平静。
“诛九族?”
她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如今的司空府就我一人,若是皇上真的想杀,那就下一道圣旨,连我一起杀了。”
是对着高公公说的,但是却更像是说给封景逸听的。
封景逸摆了摆手,“都退下吧。”高公公担忧的望向封景逸。
“偏听备了茶水,各位都随本王一同去偏厅坐坐。”赫连迟却拉上了叽叽歪歪的高公公,带着带着灵堂内所有的人一同到偏厅去了。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封景逸,又看向了司空璃,那眼底柔光让司空璃心中平稳了不少。
此时的灵堂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只有高高挂起的白绫和火盆内的火焰在闯进来的冷风内摇摆不定。
封景逸从司空璃身边擦身而过,走向放着排位的桌案前,自顾自的取了桌子三炷香点了,向灵牌很恭敬地拜了拜。
三年了,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封景崇被废太子的前两日。
她记得那时候的他还是四皇子,还是那个喜欢叫她’阿璃‘的四哥。站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亭之上,身着黑羽银丝绣八爪蟒纹长袍,负手而立,望着远方目光炯炯,璀璨如星。
还记得当日在凉亭内,他曾问她:“阿璃,你有多喜欢景崇?”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一脸灿烂天真,笑着告诉他,“景崇是我的天,我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他也笑着,仿佛对司空璃的回答早已经在意料之中,又接着问道:“那如果我伤害了他,你会不会恨我。“
”会,你要是敢欺负景崇,我一定不饶你!“她的回答很肯定,肯定的不假思索。
可是没想到,就在第二天,先帝驾崩,却颁发废除太子遗诏,接着就是封景崇被封景逸逼死了的消息。
她几次要去找封景逸,想要问他为什么,可是他却一直避而不见。
渐渐地,她长大了,越发明白了权力欲望和金钱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她开始将这种恨,放在了心里,她告诉过自己,在没有复仇能力之前,她也选择不再见他。
就这样,两人已经三年未见,如今在这样的场面上见到,已经是物是人非,她也恨他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