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侯的病重意味着立储迫在眉睫。看到这里,你可能会问为什么已经有了世子还要立储?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王室里出了两位世子?华容是世子,胤容也是世子。
在我的家族里,男子不能习武,就得精文。于是我博览群书,恰好了解颐城王室的这一段历史。老侯爷庆侯在世时有六位夫人。六位夫人均有生育,但只有华容和胤容的娘景夫人为绵延国祚做出了贡献。什么意思呢?就是只有景夫人生出了儿子,而且双喜临门,生的是双胞胎。这可把庆侯高兴坏了,那一年为了庆祝儿子的诞生,他大赦天下。大赦天下以后觉得还不足以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便开辟了一个先河,直接在兄弟俩的周岁宴上宣布把两个儿子都立为世子。
我记得当时我读到那行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侯爷太昏庸了!两个世子就相当于一国有两个储君。但在将来,国君只能有一位,等双生子长大了,指不定会怎么为王位掐架。到那时,这份“平等”的父爱就会变成引发前朝混乱的导火索。奈何庆侯沉浸在喜悦中二十年都没有醒来,他一直都没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下一行记载已经是二十年后,庆侯病重。
此时两位世子已经成人,长大后的两位世子二人不仅容貌一致,惊才绝艳的程度也一致,庆侯和景夫人对两位世子的喜爱程度也是一致的。搞得庆侯病重决定重新立储时,前朝的大臣们都不知该站哪队好,因为两位世子明显有着均等的即位几率。
后来储君的事还没定好,庆侯就先撒手人寰了。由此可见这位先侯真是不负责任,什么都搞得稀里糊涂。这时候前朝的大臣们也混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两位世子的亲娘景夫人还在,但是后宫不能干涉朝政,景夫人也无权决定谁来即位。最后一位大臣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让胤容和华容两兄弟自己决定谁来承袭这个侯位。
这个消息一出,全颐城的老百姓都轰动了,等着看一场因王位而起的兄弟相杀手足相残。谁不知道君臣之间地位悬殊,会有谁甘愿放弃王位,向对方俯首称臣?拱手送江山,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读到这里,我嗅到了一场血雨腥风。因为两位世子都不是傻子,不但不是傻子,还是聪明人里的聪明人。然而史书证明我的猜想是错的。等我往下读去,却发现这件事解决得无比顺利。几乎是风平浪静地,大世子胤容就继位了。
那页书的最后一行,写着:二世子华容拟书昭告天下,自愿尊长兄为侯。三日后,夏侯胤容即位,当日授封华容为大武司,掌颐城四成兵权。
以上就是我从史书上看来的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夏侯胤容?我怎么记得,颜相亭告诉我夏侯的名字是华容。
来不及细想,水坛中便漾开新的一波涟漪。
场景依然是那个容府内厅,距离上一幕却已是三个月后。期间经历了庆侯殡天,胤容即位以及华容受封。
初冬的薄雪洒在窗外,顶着日光也显得清冷。翠鸟栖在梅枝上,好奇地啄啄淡黄的花蕊。许是不那么美味,它转了转小脑袋又振翅扑棱棱地飞走。熏着暖香的温室内,立着绝色的双姝。短短三个月,梅兰姐妹已经出落得可以担起日后绝色成双的赞誉。花一样的两个人立在华容面前,玉立婷婷,各有风姿。不论是哪一朵,都足以倾倒天下。我从华容墨珠一般清冷的眼里看到一丝惊艳,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仅用三个月便栽培出了绝世的美丽。
华容的目光在梅兰姐妹脸上停留许久,两姐妹的脸上被他盯出一丝红晕,显得更加娇美。
良久,华容终于开口:“你们愿不愿意为我去做一件事?”
像上次一样,姐妹俩又是齐齐跪下,头埋得极低,誓言一般说出:“我们姐妹二人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情。”
华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木案上,静室内听来有些突兀。他望向窗外的青天白雪,徐徐道:“一个月后,我想请你们在我哥哥生辰宴上跳一支舞。”
原来一个月后是胤容的生辰。在这种宴会上,往往会有许多人向主子进献美女。我能明白其他人给胤容送女人是出于讨好,但我想不通华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想用美人计造反?不是说他是自愿让位的吗?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故事了。
坛水又泛起一波涟漪,场景变换到胤容生辰那日。
新候即位后的第一个生辰,办得十分隆重。
宫灯绕廊,红烛十里,明殿上歌舞升平。
主位上那个身着紫色华服的男子便是胤容。他的相貌与华容惊人的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右眼下方缀着的那点朱砂,令他显得不如华容那般阳刚。他懒懒地看着座前翩若蝴蝶的貌美舞姬,悠悠饮下一口夜光杯中的琼浆玉酿。从他脸上,我看不出新主即位和庆祝生辰的喜悦。华容坐在胤容右下的独案上,依旧一身玄衣,面上看不出情绪。我竟然忘了,这一日也是华容的生辰,没人为他庆祝,他却要来为自己的哥哥庆祝。我不禁揣度他心中作何感想?是否后悔当初让位的决定?
这个时候,弦乐忽然换成清笛,幽幽袅袅,仿佛林间惊起的一道莺歌,殿上浮华之气一扫而空。胤容姿态未改,依旧懒懒倚在玉榻上,眼中却提起一丝兴致。
梅兰姐妹娉婷现身,水纱薄裙,朱殷紫浅,浓淡相宜。殿外正飘着雪,细月弯挂在夜色里,水袖抛到半天,足下步生莲,即将点出一支宿命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