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即将落去,街上行人比白日少了许多,有的店铺为了照看生意和接待客人方便,有的已燃亮了灯火。只是那灯不甚亮,如豆一般。
狄风由男仆引着,走出宅门,门口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往门内张望。狄风在这个人面前止住脚步,认出这个人原是殷通的属下,也是殷通交与他派往咸阳的一位名叫齐耿细作。齐耿见狄风从门内走出来,忙上前说道:“大人,我是在殷大人那里问过,才知你从郡署搬来了这里,因此就赶来向你汇报探知的情况。”
狄风咳嗽了一声,示意齐耿不要说话,然后回身对那个跟出来的男仆说:“忙你的去吧,这是殷大人派来的。”
之所以把这位男仆支开,并非狄风对项梁怀有异心,而是能保密的事情尽量保密。况且这些人都是项梁安排的,难免传话过去让项梁产生误解。这位男仆倒很听话,知趣地退入门内。
狄风在门口问了问齐耿吃饭没有,什么时候回来的,齐耿都一一作了回答:“大人,属下刚回来能有一个时辰,因在郡署寻不见你,就去了殷大人那里,殷大人说你搬来这里居住,让我把探得的事情告诉你,他不想过问,所以属下便连忙赶了过来。”
齐耿说话不遮不拦,把回来的情形都讲了。狄风感觉殷通这样做实在得体,不想再搀和情报事务,说明这个人很懂为人之道,官场之道。
说完这些闲话,断定那男仆也已去了后面,狄风这才把齐耿领进宅内,通过一条甬路,进了西边一个跨院。跨院之中有三间偏房,这是狄风用来读书的地方,里面显得极为清静。进屋擦然火石点雁足油灯,才又道:“齐耿,此去咸阳那里都探听到了什么?你说来吧!”
“回禀大人,此前由章邯率领赦免死罪的囚犯组成秦军,征讨已到达函谷关的陈王手下的周文大军,结果因周文孤军深入,义军又没有打仗经验,只好退出函谷关,先退到曹阳(今河南三门峡西南),后又退到渑池(今河南渑西)。可是章邯秦军死追不放,把义军打得惨败,致使周文自杀战败自杀。其后胡亥又增派长史司马欣、董翳协助章邯攻打陈王,陈王战败后据说被一个车夫害死了!”
齐耿所说的这些,狄风在广陵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知道,显得有些不耐烦,心想殷通就让我用这种人去探听消息?等他们探来消息,黄瓜菜都凉了!可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毕竟有人去探听消息,总比没有人要好得多,这也是无奈之举。
齐耿不知狄风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虽然章邯统率秦军大胜义军,但咸阳那边也发生了大事,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还有将军冯劫因上书劝诫胡亥,被捕入狱。现冯去疾和他的儿子冯劫已经自杀,李斯也屈打成招承认谋反,被腰斩于市。”
对于李斯被杀之事,狄风在后世就已从书中知道,也认为李斯要不是与阉人赵高合谋假传秦始皇召书,令公子扶苏自杀,名将蒙恬被囚禁之后服毒而死,又跟着赵高怂恿秦二世胡亥奢侈腐化胡作非为,秦王朝的天下也不会乱成现在这样。
但关于右丞相冯去疾和大将冯劫是跟李斯一起被抓又自杀的事情,狄风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觉认为这个消息还有价值。尤其是李斯死了,他的儿子李由必无心抵抗义军,说不定还会反水,在背后捅章邯的刀子。
这时只听齐耿又道:“现在咸阳兵力空虚,项公为何还不发兵北征啊,如果再这样待下去,等章邯打败其他义军定会来攻我们。”
狄风何尝不想让项梁尽快起兵,但现在看项梁除了让项羽、钟离眛、龙且他们训练军队外,根本就没有出兵的意思,甚至把来投他的召平放在城外也不接见,真不知道现在项梁到底想干什么!
但这些话只能装在心里,无法对齐耿说。等齐耿把他探来的消息全部说完后,狄风派人安顿齐耿在他的宅子住下后,这才回来跟姚明和马五喝酒。
此时姚猛喝得已有些醉意,瞧狄风走回来便借着醉意玩笑道:“狄兄弟去哪了?不会把我们扔下喝酒,你去约项家的那个女子玩了吧?”
狄风知道姚猛醉了,也不计较,坐下说道:“我哪敢去约那个女汉子啊,都是项公多事,倘若事情成了,恐怕日后你们再来喝酒,可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马五在一旁插言道:“我听说项伯的女儿剑术很是了得,连我家小姐都不如她!”马五空中所说的小姐,自然指的是虞姬。
姚猛有些不服地说:“不了得还能怎样?难道还能上战场杀敌不成,我看也就在家舞舞剑罢了!”之后看着狄风有道:“狄兄弟,我看你可得小心一些了,别到时你惹他一生气,把你打个鼻青脸肿!”
狄风笑笑说道:“姚队长你是真喝多了?还是装喝多了?”
“我没喝多,此时要不说笑,恐怕日后就没有说笑的机会了!”
姚猛说的也是实情,因为一旦项梁率军出发,前去攻打秦军,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那还有这等闲心说笑。也许今天还活着,明天可能脑袋就掉了。
姚猛不这样说还好,姚猛这样一说,却让狄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心想自己把那件事情忘了呢?想着便站起来,当算往外走。
姚猛见狄风又要走,便也跟着站起来,拉住狄风说道:“狄兄弟,你今日喝酒真是不爽快,又想干什么去?”
狄风只好又坐下,心说反正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再去见项梁也不迟,量召平在今天晚上就去忽悠他,假托陈胜之命去封项梁为张楚的上柱国,让项梁率军渡过长江向西进军。
然而喝酒常常便会误事,这天晚上喝到最后,狄风也有些喝多了,送走了姚猛和马五之后,他便一觉睡去,要不是项梁派人来唤他前去议事,估计这一觉狄风都得睡到中午。等狄风被一名男仆唤醒时,已经是第二日的辰时,太阳都升起很高了。
此时男仆见狄风从榻上爬起身,披好衣服穿好鞋子,说了句:“酒真是误事!”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牵马出了宅门,然后翻身上马,驱马朝郡署那边驰去,把前来唤他的一位信兵都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