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去遥远的边境小城萝北进行采访。采访地点在距离萝北县城30公里外的一个小镇,小镇很偏僻,位于划分中俄的界河黑龙江旁。颠簸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到达了采访地点。还好,采访因事先安排工作的认真仔细,进行得很顺利,傍晚6点钟的时候就结束了。汽车在已有些暗淡下来的天幕中往回疾驰着,负责接待的王干事兴奋地找着话题,我胡乱应和着。突然,王干事对司机说道:“前面的路口拐进去,去刘姐家看看。”我不禁有些诧异。王干事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转过头对我说道:“本来是要由刘姐负责接待你的采访的,可她上午有紧急任务外出了,我去她家通知一声。”汽车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颠簸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村落,在两间土屋前停了下来。
刘干事的丈夫还没有下班,只有她的公公、婆婆和一岁半的儿子在家。看到我们到来,两位老人热情地招呼着,突然,刘干事的儿子蹒跚着走到王干事跟前,仰着小脸稚气地叫着:“妈妈,抱抱……”我一下怔住了。刘干事的母亲蹲下身抱过孙子,哄叫着:“这不是你妈妈,宝宝!”说着,解释道:“这孩子因为他妈妈总也不在家,知道妈妈是穿军装的,只要看见穿军装的人,就以为是他妈妈,连男女都不分,让你们笑话了……”我心里一动,感觉自己的眼眶热热的。我这才仔细地打量起来这间屋子的摆设:一铺东北农村典型的火炕占去了屋子的三分之一空间,地上一个立柜,一张桌情子,几把椅子,墙上两个镶满照片的镜框,就再无他物了,简朴却温馨。这时,王干事已经在和两位老人告别了。
我和王干事走出屋子已经有十几米了,突然,背后传来孩子的哭叫声:“妈妈,妈妈……”我回头,见刘干事的儿子正张着小手一边叫着一边踉跄着追过来。我知道,这个孩子还在把我身旁这个穿着军装的王干事当作他的妈妈!
孩子的哭叫声越来越急,已经断续地喘息不上来了。我停下脚步,想王干事也一定会停下来哄哄孩子的吧!可王干事却加快了脚步奔汽车去了,连头都没有回。我不禁对王干事的不近人情有些愤怨,喊叫着他:“孩子在叫你……”王干事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叫声,仍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上了车。“这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我心中愤愤地骂着,跟着上了车。刚刚坐下,就听王干事声音有些颤抖地对司机说道:“开车。”我诧异地去看王干事,王干事一张娃娃脸上刻满凝重,眼角有晶莹的东西正往下淌着。发觉我在看他,他嘴角动了动,不好意思地将头扭看向车窗外,低声说道:“刘姐一年在家连两个月都呆不上,苦了孩子……”
刹那间,我心壁有什么噼啪碎裂着,那些在尘世中被熏染上的欲望、纷争、怨恨都纷纷碎落着。我们的安逸是用多少母亲遥思孩子的疼痛作为代价?我们的享乐是用多少哭叫妈妈的孩子的泪水作为代价?我们哪怕是平淡的相聚是多少母亲揪心的渴望?我们哪怕是平常的闲聊是多少孩子的天籁声……
【拾贝】
我们有一万个理由抱怨生活的不如意,但我们有一万零一个理由珍惜生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