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景象如幻影般在面前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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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库扎克拉军队的最高统帅,也是精神支柱。”军用帐篷里,元帅对手下所有的将军说,他的眼睛盯着作战地图,“倘若让她顺利抵达,那么我军的防线将在明天日落之前被突破。”
“如果我军防线被突破,那么帝国将输掉这场战争;如果帝国输掉这场战争,那么……后果我不愿意去想象。”一位老将军在旁边接口,“所以我们必须杀死她。”
“她现在在这里,”参谋指着作战地图上的一个标记,“清泉关。据情报,她已经在一小时前动身,随行护卫五十名,其中三十人是库扎克拉第一流的武士,另外二十人则是杀手。目的地则是这里,沉沙谷,也就是我们现在两军对峙的地方,预计今天夜间或者明天早晨可以到达——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的话。”
“她的行进路线?”老将军问。
“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她一共派出了七支疑兵,连她自己在内,是八支队伍,分别走不同的路线。”参谋在地图上指点着,将八条路线一一画出。
“我们无法得知她到底走的是哪一条路。”参谋最后说,“但我们也没有能力同时截击八条路线。”
元帅站了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她走的那条路,然后全力一击。”他强调,“这是唯一的方法,我军唯一的希望,也是帝国唯一的希望。诸位,你们有何良策?”
所有的将军——包括剑士——都沉默不语,他们紧紧盯着那张作战地图,目光在八条标出的路线上游移。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统领,一生中经历过无数生死关头,做过无数次抉择,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艰难。
帝国的命运,便系于他们的判断,而他们手中,却并没有足够的资料。
这类似于赌博,或者听天由命。
军帐整整沉寂了近半个小时,无人说话。
元帅将期望的目光落到剑士身上,“疾风将军,你有何良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剑士一言不发地伸出食指,按在地图的一点。
“我们在这里伏击。”他说,“她一定会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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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士匍匐在一面草木茂盛的山坡上,身旁全是半人高的不知名植物,有效地隐蔽了自己的身形。透过间隙,他看到山坡下的一条小路,不算特别狭窄,但回旋余地也不大。
“将军,一切准备就绪。”面色黝黑的副将对他说,他正趴在剑士身旁。身上的皮甲被植物汁液涂抹成了暗绿色,没有戴头盔。
“只要他们经过这里,就必死无疑。”副将有些得意地补充,“此战成功,将军,您就是帝国的第一功臣。”
“你好像很有信心?”剑士瞥了副将一眼,“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们,战场上瞬息万变,永远不要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但这一次不同啊。”副将呵呵笑了几声,“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尽在我们手中,如果还不成功,那就没天理了。”
“天理算什么东西。”剑士低低地说了声。
“嗯?将军您说什么?”
“没什么,”剑士回答,“你刚才说,天时、地利、人和,那么你就说说看,何以见得这三者都在我们手中?”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亮,库扎克拉人最擅长的那些遁形隐身把戏将会无从施展,至少大打折扣,而我们并不受影响,这是天时在我。”
“这里两山相夹,地形狭窄,难以周旋,我们又居高临下埋伏,最适合元戎弩发挥威力,冲击起来也占了便宜,这是地利在我。”
“那人和呢?”
“库扎克拉人疑兵八处,将军却能洞烛先机,识破狡计。自然,将军便是那人和。”
剑士哼了一声。
“将军,”副将欲言又止,“恕我冒犯,你为何就如此肯定,那个人会走这条路呢?”
剑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听说,当时你坚持那个人会走这条路,却无论如何不肯说明原因,倘若不是元帅一力支持,只怕……”
“按我的命令去做就是。”剑士截断了副将的话,“其余的事情,不在你关心的范围内。”
副将趴下来,不再说话。然而剑士听见了他的嘟哝,“将军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坏。”
“听着,”剑士说,“传令下去,在没有杀死所有护卫之前,任何人不得攻击目标,不得靠近她两步之内。”
“这为什么?”
剑士盯着他,“好奇心太强的军人,往往死得最快,这个道理,需要我让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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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雨下。
元戎弩是绍朗帝国最新研制出的秘密战具,精锐无比,一次能发十支弩箭,三百英尺内能射穿锁链甲,唯一的缺陷是射击频率太低,不过这在伏击中无关紧要。
一轮射击之后,五十名库扎克拉护卫倒下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全都带伤。埋伏的绍朗武士一声齐喊,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将军,看中间那个穿银甲的。”副将没有冲锋,他依然趴在剑士身旁,“不是亲眼见到还真不相信,所谓的库扎克拉军战神,竟然真的是个女人。”
“倘若她和你交手,一刀就能砍掉你的人头。就你的这些手下,没谁能挡得住她三刀。我军的所有将领,没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有那么强?”
“否则的话,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亲自来?”剑士冷冷地说,“当然,我也敌不过她。”
“那……”
“看到那个穿暗蓝皮甲的人了吗?”剑士指着一个方向,“从那里攻击,但决不要和她交手,靠近她两步之内,然后立刻后撤,把她引出来。”
副将领命而去。
战场上的局势已经渐渐明朗,库扎克拉人未曾想到会遭遇如此强力的伏击,上来就损失了一半的兵力,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集结一处,组成防御阵形将银甲女人围在中间,拼死抵抗,绍朗人一时之间攻不下来,但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而且库扎克拉人并无援军和接应部队。
副将持刀冲了下来,依照剑士指示,直扑穿暗蓝皮甲之人。这正是防御阵形的最薄弱处所在,不几回合,那名武士被副将一刀砍中胸口,登时毙命。
库扎克拉人的防御阵形被撕开一道口子,现在副将离他们要杀死的目标只有两步,而周围的人都在激烈缠斗,无暇救援。
银甲女人仿佛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猛然一刀劈了过来。
副将本应该后退,避开这一刀。但他却没有遵照剑士的嘱咐,或许是不忿,或许是不信,总之,他不退反进,挥刀上格。
然后寒光闪过,他的刀锋断折,头颅飞了起来。
※※※
苍山灰暗,夕阳如血。
副将的违令行事,让剑士的计划打乱。双方陷入缠斗,当然,绍朗人依然占据优势——如果不将银甲女人计算在内的话。
她只是安静地站着,看着部下们为保护她浴血奋战,在离她两步之外的地方白刃拼杀,却毫不插手,仿佛这些人与自己全无关系。
直到他们全部倒下。
九名绍朗士兵将银甲女人团团围住,他们全都是军中第一流的武士,上阵冲锋并非所长,但近身格斗则个个都有以一敌十的实力。剑士不在其中,整场战斗他都不曾出现,不知躲在哪里,仿佛此次他只是来参观一般。
银甲女人漠不在意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死人,她手中握着一把短刀,简洁朴实,薄如蝉翼。
一名绍朗士兵首先发难,他自侧后方进击,一剑直刺背心。
银甲女人的身体猛然后移,避开了这一剑。她反手一刀挥出,伴随着那摄人的寒光闪过,鲜血漫天喷洒出来。
其余八人又惊又怒,一齐上前,于是混战开始。三分钟后,又有两个人倒了下来,银甲女人却半点没有受伤,身上连血迹都没沾到多少。
绍朗武士进逼上来,她退后了几步。现在她的背后是半人高的草丛,身前是六名敌人。
一个暗绿色的人影陡然自草丛中射出,直扑银甲女人的背后,长剑挟着风雷声笔直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