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塔和思思在海边悠闲晒太阳的时候,圣武士凯东-卡多佐已经遭遇了点小麻烦。
“五位,”他坚持说,“我需要五位能使用炽耀灵光的牧师先生。”
“我办不到,”晨曦之神兰森德尔的主教大人康格斯面色不快,“你的要求太多了,卡多佐,拉瓦塞和凯德瑞尔可从来不会这样,这是否意味着你不能胜任……”
提尔主教咳嗽了一声。
这里是提尔神殿的密室,几位大主教和卡多佐围着一张圆桌,正在争论着什么。
“凯东,”提尔主教问,“你确定这个数字不能再缩减?”
“必须有五位高阶牧师,主教大人,您请看,”卡多佐用手指着摊开在桌子上的地图,“我已经将下水道的区域划分成了五块,这里、这里、这里……”他指点着,“相应的,我们也分成五队搜索,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我们不会遗漏什么——同时也不会因为太分散最后被凶手各个击破。”
“五队。”他强调说。
“而每一队都需要一名能使用炽耀灵光的牧师?”
“至少一名。”
“但我没法做到!”康格斯不高兴地用拳头敲着桌面,“炽耀灵光是晨曦之主的无上恩赐,不是随便找个牧师就能使用的。整个阿斯卡特拉,不,整个安姆也没法找出五位这样高阶的牧师来。”
“可以的,康格斯先生,”卡多佐反驳,“我已经提交了名单,就在你手上。”
康格斯瞪着圣武士。
“我没办法让菲布兰契先生陪你进下水道,”晨曦主教说,“他的手这辈子就没拿过刀剑,而且他有晕血症,很严重。”
“轻度晕血,我知道,”圣武士说,“我和他是邻居,先生,认识的时间也已经超过二十年。”
“那你应该清楚,他根本不能上战场。”
“我们不打算上战场,先生,仅仅是检查下水道,”卡多佐毫不退让,“菲布兰契所需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维持炽耀灵光,而与此同时他受到五位最优秀的战士的保护——不包括我在内。”
康格斯看着圣武士,然后将目光转向其他几位主教,轮流在他们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手上那张名单上。
“你得保证他会安全返回地面。”他低声说。
“你在强人所难,康格斯,”命名者开口,“费斯切拉是个优秀的牧师,无论在神殿里还是在冒险队伍中,我们都清楚这点。但现在,他被暗杀了,全无任何反抗能力地被一刀毙命。面对这种危险的敌人,唯有晨曦君主才能向你做出承诺。”
“那我为什么要让菲布兰契面对这种危险?”
“为什么?”命名者低声说,“为了晨曦、为了光明、为了善良的生命不会无辜逝去,为了将邪恶早日绳之以法,以及……为了我们大家。”
※※※
迪奥-菲布兰契比较郁闷。
他是晨曦大主教康格斯的表弟——这让别人总是在心里贬低他的努力,认为他如今的地位完全是靠关系得来。其实菲布兰契是位很敬业的牧师,虔诚信仰晨曦之主,精通教会几乎全部的典籍,能用最通俗易懂和激情洋溢的语言宣讲布道,吸引信徒,同时也被赐予多项神恩,其中包括“炽耀灵光”。
但菲布兰契性情温和,甚至可以说有些软弱,也因为先天性的晕血症,他从小就不愿意参与到任何争斗之中。在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教会(包括信仰真的神祗的和信仰魔鬼的),都在努力地传播信仰,用语言鼓动,用典籍说服,用神迹吸引,也用刀剑捍卫。
所以牧师大多都既是优秀的演说家和鼓动家,同时也是不错的战士,借助神祗赐予的神术,很多牧师在冒险队伍中的表现完全不逊色于那些老手。
但也有些牧师,更愿意潜心埋头在书卷之中,而不喜欢锻炼身体和使用武器的技巧。菲布兰契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也能使用多种强力神术,但除了在神殿中治疗伤病者,他没有其他任何实践经验。
为什么让我做这种事情呢?他在心中抱怨着,仅仅是他们需要一个能移动的照明灯?他们完全可以多点几个火把嘛。
抱怨归抱怨,命令还是要执行。
炽热之心的总部大厅里,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五名能使用炽耀灵光的兰森德尔牧师。卡多佐把标明详细记号的下水道地图复制了四份,分别交给四位资深圣武士,他们将担任另外四支搜索小队的临时队长。“按预先制定的计划行事,”他吩咐说,“一旦有情况,马上用传讯术联络。”
“是。”
卡多佐点点头,目光转向菲布兰契,晨曦之神的牧师正在一旁局促不安。“那么,迪奥,走吧,尽量走在我身后。”
牧师用力地点点头。
※※※
进入下水道,卡多佐和他的五名部下,包括三位牧师和两名圣武士,将菲布兰契紧紧护卫在中间。
“炽耀灵光,迪奥。”提尔的圣武士对背后的牧师说,后者正在轻微喘息,一方面是因为心情紧张,另一方面是爬下下水道对他而言还是过于剧烈的运动。
“好的。”他回答。
兰森德尔牧师用左手抓紧脖子上挂着的圣徽,喃喃祈祷。渐渐的,白色的耀眼辉光从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缓缓延展铺漫,周围的沉沉黑暗仿佛烈阳之下的冰雪,纷纷消融,一切阴影都无所遁形。
在菲布兰契周围的六个人,被容纳包裹在这无上圣洁光明之中。神秘的力量从他们的心底缓缓而不可抑制地升起,勇气、热情、光荣和梦想,以及源源不断的力气。他们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手中的剑或战锤,每个人都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信心。
他们开始慢慢前进,仔细地搜索着每一个角落。在炽耀灵光的范围之内,没有任何黑暗和阴影可供潜藏。
在善良的人眼中看来,菲布兰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明亮而柔和,沐浴其中仿佛沉醉春风,勇气倍增,活力洋溢;但若是心怀恶意之徒,则会觉得这光芒耀眼刺目,仿佛利刃,不可逼视,若是被照射到,则全身迟滞疼痛,受到无形的伤害。
每个搜索分队必须配备一位能使用炽耀灵光的兰森德尔牧师——卡多佐坚持这一要求,他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可怕。圣武士虽然从不缺乏勇气,却绝非莽撞匹夫。
菲布兰契手握圣徽,专心致志地维持着炽耀灵光,在他身前、身后和两侧,都有人保护,另外还有一人专门负责监视头顶,防止杀手像壁虎一样趴伏在上。
神殿区是五六年前所建,下水管道也是那时铺设,所以还不算太肮脏——当然,这是相对其他老城区而言。在这种地方行走,其他人倒也罢了,无奈兰森德尔的牧师是最讲究仪容的,他们长年穿着银白色镶花边的精致长袍,喷上香水,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上往往还要洒上金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宁愿面对来自九层地狱的邪魔,也不愿在这满地污水,间或看见腐烂的小动物尸体的下水管道里多呆一分钟。
可惜菲布兰契没得可选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维持着炽耀灵光的同时,祈祷这漫长的旅程赶快结束。
※※※
“只剩这最后一段了,”卡多佐说,在手中的地图上又划了一笔,收进口袋,“他们有什么消息么?”
“没有。”他身后的一位欧格玛牧师回答。
“嗯,那我们下面往右转。”
来自托姆神殿的圣武士手持一面超过一人高的巨盾当先开路,他的侧后方是位全副武装的海姆牧师,监视头顶;卡多佐和另外一位克兰沃牧师陪伴在菲布兰契身边,因为这样才能让兰森德尔牧师更加安心,欧格玛牧师紧随其后,负责和其他小队不断保持联络,断后的是另外一位提尔圣武士,和卡多佐相识多年,稳重可靠。
他们右转,走进另一个管道。
刚走几步,菲布兰契突然心生警兆。
以临敌经验而论,这里除了他之外都是老手。但如今他是在维持着炽耀灵光,所有光芒铺展所及之处,都是他的意识延伸所在,再细微的邪恶也逃脱不了他的感知。凭借这一优势,菲布兰契反而是第一个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危险!”他大叫,“前面……”
话未说完,一个矮小身形如鬼魅般从前方黑暗中蓦然浮现。冰冷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无需任何提醒,搜索小队就清楚他们遭遇了那个杀手。
矮小人影一抬手,轰地巨响,一枚直径超过六英尺的庞大火球直射过来。
虽然袭击来得突然,搜索小队却丝毫没有慌乱。托姆圣武士跨前一步,提起巨盾迎上了那枚火球。
砰的一声,火球撞上巨盾,爆裂开来。狭窄的管道内顿时热浪滚滚,火焰翻腾。
突遭变故,菲布兰契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幸好卡多佐一把按住了他。“别乱!”他低喝,“传讯,让他们往这边靠拢。小心还有同伙……”
话音未落,轰轰两声,又是两枚庞大火球迸射过来,撞在巨盾上,四散溅开。接连三枚火球崩裂,形成了一片熊熊火海,铁铸的下水管道仿佛都要被溶化烧穿。巨盾是秘银所制,精金镀面,倒不怕高温,但它的滚烫让托姆圣武士几乎没法继续握住。
海姆牧师急急上前,给他施加了一个抵抗火焰。
讯息已经发出去,其他四个小队正在朝此处靠拢。管道前方现在一片火海,不能视物,根本看不清杀手的行动。高温仿佛让空间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彼此之间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搜索小队没有试图越过这片火海,而是由牧师施法开始熄灭火焰。
但还不等神术完成,一团火焰——准确地说,是一个全身萦绕着烈焰的矮小人影,从火海中冲出来,如利箭般撞上巨盾。
轰然巨响,密银制成的巨盾居然四分五裂。托姆圣武士惊愕之下,本能地往后退,但多年的刻苦训练让他没有忘记同时举剑做出防御动作;侧面的海姆牧师扑上来,抄起精金战锤朝那个全身冒火的人影拦腰砸下。
杀手人在空中,无可借力,无法躲闪。
欧格玛牧师还在念诵熄灭火焰的咒语,其实很多神祗都并不赐予信徒这种能力,但知识之神的牧师们往往博学多才,对各种魔法,包括巫师的奥术都有所涉猎。
克兰沃牧师永远阴沉着脸,但他已经第一时间从腰间取出了单手弩,搭上箭矢,瞄准杀手。只要那个满身火焰的人影稍一停顿下来,附带魔法的箭矢立刻就会呼啸而出,刺穿他的身体。
但人影没有停下来。
杀手的右手挥出一道黑光,击在战锤的顶端,借着反弹的力量,他如灵蛇般扭转身体,躲开海姆牧师的猛力一击,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继续扑向托姆圣武士。
托姆圣武士站稳脚跟,双手握剑猛力砍劈。
两道人影一触即分,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相貌的时候,杀手就已经将身体屈成一团,如弹球般倒退回去,没入火海之中。
托姆圣武士缓缓倒下。
※※※
“刺中心脏,已经断气。”克兰沃牧师冷冰冰地做出了检查结论。
死者穿着全身铠甲,胸口部位严实密封——但现在已经有一道薄薄的缝隙了,血正从那里汩汩流出。
杀手并没有寻找防护薄弱的部位下手,而是直接用什么利器一击刺破了厚厚的全身铠甲。
火焰已经被熄灭了,管道前方依旧是沉沉黑暗。四周安静得能听见呼吸,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潜伏着一只獠牙猛兽。
前进,还是等待其他人来会合?
作为指挥官,卡多佐一反常态地默不作声,他盯着前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海姆牧师有些按捺不住了,刚才他和托姆圣武士在前方开路,结果战友在身边被杀,自己却连半点忙都没能帮上,这感觉可实在糟糕得很。
他提起战锤,正要上前,一只手搭上了肩头。
“照顾好菲布兰契先生,”卡多佐说,从海姆牧师的身旁走过,“我来开路。”
菲布兰契战战兢兢地从倒下的尸体旁边走过,欧格玛牧师很聪明地贴着他,挡住视线,不让他看见地上的血迹,否则兰森德尔牧师的晕血症肯定会发作。他们更谨慎地前进着,其他四个小队也传来讯息,报告自己的位置,正向这一区域围拢靠近。
卡多佐握着双手剑,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他总觉得刚才那个矮小的人影颇为熟悉,像是某个以前认识的人,但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么。
或许没死,本来也就没有找到尸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再死一次吧。
虽然在思索,但他并没有分神。前方的黑暗沉寂,随着炽耀灵光的逼近而一点点消融,没有半点动静。杀手没有再出现,但他也无法从管道的另一端退走,因为那必定要撞上其他的搜索小队。
在来之前,卡多佐仔细分析过下水管道地图。五块区域的划分,五个搜索小队同时进行,这并不是随随便便做出的决定,而是建立在充分演算和计划之上的,确保不会因为管道太复杂而让搜索变成一场捉迷藏游戏。
现在正是要瓮中捉憋——或者说,围猎。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再有伤亡了。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多事之秋,各种莫明其妙的麻烦纷至沓来,神殿已经元气大伤,再也经受不起太多损失了。
卡多佐慢慢踏出一步,这段管道已经快要走到头了,只剩最后一截。远处隐约传来说话和命令声,其他小队也从另外一端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