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老道,你坐那边去,少往老子身边靠,恶心巴拉的。”
随着石方的声音落下,一阵哄笑声自庄主大人的屋子里传出。
“扈老弟你怎么这样说话,贫道……”
“闭嘴吧你,贫、贫、贫你个大头鬼,再不老实呆着,老子真把你扔出去了。”石方实在有点头大,一听假老道出声音,立马打断。这老杂毛刚好了没一会,敢情这会儿又来劲了。
“小姐到。”门外丫环的报门声响起。
“来,三娘,来我身边坐下。玉兰,你们几个搁下茶水退下吧。还有你们几个,带上人手,在外面守好了,谁都不许放进来,都明白了吗?”
一阵忙乱过后,众人都按照庄主的吩咐,各司其职去了,屋里一下冷清了许多。
石方一个个的打量过去:三娘,石秀,时迁,扈山,公孙胜,吴用,该来的全都来了。
“扈老弟,有话你就说吧,别老是斜来瞄去的,弄得大家不自在。”
妈的,又是该死的假老道,你就不能安静会?石方恨得牙根直痒痒,脸上立马就反映了出来,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接触那么久,众人早熟知庄主的脾气,都知道石方不会真的翻脸,也都乐得随之起哄。
“好了,好了,奶奶的,一会完事再找你个杂毛算账!”石方自己也忍不住好笑起来。
“哥哥今日召集我们来,可是有事相商?”三娘小声地问着石方。
“也算不上有什么事,今儿,吴用先生想和我聊聊,我一想,干脆把大伙都叫上,一来,图个热闹;二来,我知道你们心里也有些疑问,正好,今天一并解释清楚,省得你们老瞎琢磨。”
石方话一说完,满屋子的人都被调起兴致来了。没听说吗,吴用吴先生有话和庄主聊。对这位吴先生,大家都非常感兴趣。一直以来,众人都知道庄主很看重这位先生,可一直就没闹明白,就这么位貌不惊人的老书生,有什么让庄主那么看重的?看来,今天能给出个答案来了。
“不敢,在下只是心有疑问,直言相询罢了。”吴用有点局促地站起身来,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俘虏的身份,人家一口一个吴先生的,自己听着蛮不是个滋味。
“老吴你也别客气,既然带你来了,就一定会给你个答案。只是,现在我想先问你个问题,你能老实回答我吗?”
屋里的声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正菜上场了。
“都道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庄主只管问吧。”吴用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我就想问问吴先生,你们梁山真的志在造反?”
石方话一问出口,吴用固然是被问得一呆,其他人也都是一愣,相比之下,还是三娘知道得多些,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吴用几次张了张嘴巴,偏偏半个字也没吐出来,这个问题实在不怎么好回答。要搁以往,或许吴用还能说个子丑寅卯来,可在扈家庄的这段时间里,老吴整日整夜的都在琢磨石方曾说过的几番话,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梁山的做法有问题,还真就是聚集一帮子弟兄欺负欺负老百姓,根本扯不上什么造反不造反的。真要是否认造反吧,可早就传出去的名声又怎么解释?那杆替天行道的大旗,可树了有些日子了。
石方很满意现在的局面,看到吴用张口结舌的样子,老石又怎会不明白,这段时间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起到效果了。
“当初我听说一帮好汉劫了生辰纲,心下着实敬佩,一心想结交几位做下次等大事的豪杰。可后来的发展,老实说,扈某实在有点看不上眼。如果说上梁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话,那么你们取得头领位置后的所作所为,却真的很令人失望。别的不说了,单前不久的那场战事,已经可以看出很多东西了。你们干的是屠村灭寨的贼寇勾当,哪有半点豪杰应有的本色?更可笑的是,还喊出了替天行道的造反口号。”
石方一面轻抿了一小口茶,一面瞄了瞄吴用微微发红的脸孔,接着又说道:“什么是造反?造反是老百姓活不下去了,起身跟官府对抗;造反是立志打出一片不一样的江山,起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点。你们梁山做到了吗?据我所知,现在的大宋还算富庶,即便是朝廷昏庸,奸佞当道,百姓还是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有谁会巴巴的跟着你们造反?你们山上又有多少人真的是为造反才上山的?你们屠戮良善的做法也能较造反?”
“假老道,你那会儿怎么没在山上呆下去?”石方突然又把话锋转向了公孙胜。
公孙胜一愣,他也没想到石方会问上自己,默然半晌,除了一声长叹,他也什么都没说,一点也没了平时的嬉笑意味。
“老道不说我来说,你们梁山所走的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你们那个晁天王,放下挑子或许是条好汉,但坐在那个位子上,他实在不是那块料,一个不好就会把梁山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去。还有那个叫宋江的,秦老火就是他下的绊子,才落得今天这般模样。也就秦明脾气直,没想到别的什么,要轮到老子身上,在你们内部搞点小动作什么的,估计你们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山上就没一个人知道人心有多重要?两军对阵折损性命也就罢了,明明使毒计害了人家满门,竟还敢往山上领,真服了你们这帮好汉了。”
吴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脑门上全是汗珠子。他的心里可是透亮,石方说得一点没错,秦明真要是哪天有了点什么想法,梁山早晚会让官兵给端了。
“吴先生,我再问问你,你对当今朝廷又是怎么个看法?”吴用越是窘态毕露,石方越是把矛头对准了他。
吴用哪还说得出话啊,就算真想到了些什么也不敢先说了,谁知道会不会又掉坑里去了?这位庄主的口才实在让人没话说。
“呵呵,吴先生不说,那在下先说两句,权当抛砖引玉吧。”石方也估计到了这种局面,话说回来了,不管吴用说不说话,老石都准备好了说辞。
“我先前也说了,咱们大宋还算富庶,可富是富了,咱们的军力实在不怎么样。自打有了大宋的江山,我还没听说过朝廷的军队打过什么胜仗。辽国,西夏,哪一方不是把咱们大宋吃得死死的?现在辽国是江河日下了,可它后面又出了个金国,辽国硬是被他们打得没了脾气。诸位,要是金国跟咱们大宋对上了呢?对上辽国,咱们的军队都不顶用了,对上更厉害的金国,大宋还能有好果子吃?我可不是瞎说,辽也好,金也好,他们可都惦记着咱们大宋的花花江山,等金国打趴了辽国,绝对会直接跟大宋开仗。你们以为我们大宋有几成胜算?”
“大哥,我没明白,金国干吗好端端的要来打咱们大宋?咱们没跟他们结仇啊?”时迁一脸迷惑地说道。
“笨蛋!我问你,你平时干什么买卖?”石方没好气道。
“嘻嘻,大哥取笑了,我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吗?”时迁嬉皮笑脸的说着,被他这么一闹,屋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许多。
“我问你,你会对那些戒备森严的府院下手吗?”
“当然不会,我又不傻,下手当然找那些没什么防备的对象啊。”
“那不就得了?我刚才说了,大宋挺富庶,偏偏军队不怎么样,一打就垮。大好江山,偏摊上这么一帮子草包军队,就好比家里堆得金银满屋,偏偏没多少人把守,你说金国会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石方回答的是时迁的问题,眼睛却扫了一遍所有在座的人。众人全都没言语,但各自不断变幻的眼神,却显示出个人都在暗自琢磨着石方说的话。。
“先生不是问我为什么善待你们梁山的囚俘吗?现在我就给你个答案。”石方的眼睛定在了吴用的身上。
“大宋重文抑武的国策,已然种下了祸根,异族入侵即在眼前。所以,你们要真是造反,有能力更改国策的话,我一点也不反对,说不定还会帮点忙什么的。可眼下,你们走的不是这条路,你们也反不起来。我说了,不管皇帝、官吏怎么怎么不好,毕竟老百姓现在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在这种情况下,没多少人会响应你们造反,你们想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作为我来说,我痛恨你们屠戮性命的贼寇作风,但也对你们山上的某几位头领报有好感,毕竟还有几位头领心怀百姓的,真到了异族入侵的那天,相信他们也会奋起抵抗。我放你们的人回去,一方面,我很清楚的向你们山上表达一个意思,希望就此罢手,我不想再跟你们纠扯不清;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一点,相信这次的经历你们都会有些印象,希望回山的这些人,能促进梁山改变一些贼寇作风,真到了那一天,希望梁山能有实力去为民而战,真正做到替天行道!”
“庄主又为何不放在下回山呢?”吴用忍不住又问道。
“你?不成!可能没人比我更明白你的重要性。梁山没了你,再怎么闹腾,祸害始终不大。有了你,可就难说了。”
“即已知道庄主的心意,好歹我也是军师的身份,放我回去,改变山寨习俗的事,不是能更早的解决吗?”
“嘻嘻,军师大人,你的脑袋瓜没得说,什么计谋都难不倒你,但要说靠你来改变山寨习俗,不是我小看你,根本不可能。”
“此话怎讲?”吴用是真有点糊涂了。
“你做不了主!山上武夫居多,你平时出个谋划个策的估计问题不大,但真要是想领着一帮武人搞什么变革,你觉得有几个人会听你的?又有几个人能受你约束?别人不说了,你上面那个晁盖呢?他会全听你的吗?相信我,在我这,你能更好的发挥能力。”
吴用说不出话了,一边的假老道,眼睛里却闪现出一丝赞赏之色。
“庄主自己可有过造反的打算?”沉默了良久,吴用忽然又抛出了一个天大的问题来。
屋子里,所有人全都一下子顿住了呼吸……
石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吴用的眼睛,慢慢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更奇怪的是,吴用的眼睛也丝毫不让的对上了石方,眼神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来人,摆酒!”石方扭头冲外面吼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