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巴图身后站着两排护卫,他们手持标枪,一身简陋的骨质铠甲,卷曲的头发一缕一缕,发梢绑着许多小动物的头骨,鼻孔处一根环形肋骨圈住了整个嘴巴,也圈住了他们的魂灵。
林巴图左边站着大祭司林祭天和他的好友林霸天,他们三人两边站着几百族人,都忧心忡忡地等着,似乎等着罗拉主神的审判般。
“大哥,你说施琅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莫不成发生了什么事?”林霸天有些忧心,凝重地望着前方。
林祭天眉头紧缩,同样望着前方,没有说话。
族人的脸上也都写着忧虑,刚才发生的天象太过诡异,据大祭司说整个部落从未发生过此类事情,在为数不多的甲骨资料上也很少提及,但有“黑云压境,黑色闪电聚集”的记载,是大祭司亲自刻上去的。
不远处两道身影缓缓向这边走来,林巴图以为是施琅他们回来了,当他意识到问题没那么简单时,他的表情由淡漠变得凝重。
众人脸上也都写上了凝重。
不一会儿,又有几道身影出现,是刚刚出去的那几个男人。
“怎么会是他!”林巴图心中一震!
“怎么会是他?”众人心中同样震惊。
“将他们押回来!”林巴图发出号令,他身后的卫兵齐声大吼,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林巴图对此女是爱恨交加,他没有儿子,林芸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只有她和施琅结合,他的地位才不会时刻受到威胁,可此时……
他没发现,林霸天的脸上正露出一道不容察觉的冷笑。
凌宵如早已预想到般,望着向他冲过来的酋长护卫,眼神中透过一道异色,嘴角微微上扬,带着邪意和不屑,那七彩闪电带给他的,不是毁灭!
酋长护卫吆喝着抛出手中的标枪,随着标枪的脱手,一把角器瞬间又出现在他们手中。
一杆杆标枪在凌宵眼中聚集,快若闪电的标枪缓慢地在他的视线里形成一道道可以捕捉的弧线,他气定神闲,一只胳膊揽住林芸的细腰随身旋转,一道美丽的白色弧线在众人的眼珠里划过,尤其是部落里的女人们,她们才发现原来女人也会有这样美丽的一面,在她们已经麻木的思想里和被男人们随意蹂躏的身躯上,升起阵阵炽热,与神日的光辉相映。
标枪刺破两道残影,继续沿着它本来的轨迹,飞向后面的几个男人。
随着一阵惊呼声,标枪凌乱地插进施琅他们身前的湿地里。
酋长卫兵木然的脸上也露出一道不可思议的神色,但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去回味刚才那奇迹般的一幕,紧握手中的骨刺奔向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盯着他们的凌宵和林芸。
凌宵闭紧双眼,慢慢的,一圈七彩光环绕在他的周身,耀眼的光芒以凌宵为中心缓缓散开,似欲与神日争辉,与命数相抗!
凌宵没有心思去理睬对面那些麻木而丑陋的人,此刻他的意识里只有一种念想,感悟那七彩闪电带给自己的意境,他隐约觉得那是一个世界的力量,至坚至柔,似乎是这个世界赠予自己的礼物!
在凌宵脑袋疼得像要爆裂的时刻,他感觉到自己又回到那星辰光点环绕的黑洞,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继续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的脑海中,直到七彩闪电径直劈向自己,他已没有丝毫力气躲闪,痛苦地闭上眼睛等待彻底的灰飞烟灭,那美丽身躯伸出玉手召唤自己而来,难不成只为让自己接受此刻那带有毁灭气息的神罚?
他不甘心,活着与死去,他不曾有过太多执念,望穿生死而问心无愧,却落得如此下场,善与恶的边缘,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七彩闪电并没有将自己毁灭,却赋予了自己某种力量。端木凌宵的经历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到最后觉得自己本就是端木凌宵,只不过在不同的宇宙里存在。他感觉得到端木凌宵的孤独,感觉得到他的懦弱和苟延残喘,明白林芸对自己的心意却没有勇气去直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来自地球的他,经历了文明高度发展的他,静静地品味着这种无奈和无助,七彩闪电告诉他的是,所谓文明,不过如茫茫宇宙里一闪而过的流星,划过寂静的黑夜,留下空无一物的空间,没有时间没有痕迹,只有那一道意,那这道意存在谁的意识里?
“意无止境,事无不可能。”凌宵紧闭双眼,嘴里默默说出几个字。
众人张大嘴巴,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们之前还在随意摆布和蔑视的端木凌宵,此刻的他,比天上的神日还要耀眼,如此神秘而不可接近!
酋长的侍卫已停下奔跑,骨刺从手中滑落,立插进他们脚下的土地,双膝跪地,无力地垂下两只胳膊,如准备接受审判的犯人,等待神的惩罚!
凌宵睁开双眼,侧头对着林芸微微一笑,灿烂而温柔。
林芸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只大手,给自己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温馨,同样微笑着,滴下两滴香泪!
“我们回家。”凌宵说。
“我们回家!”林芸如是说。
已散去七彩光环的凌宵没有再做停留,面带微笑牵着林芸经过跪在地上的酋长护卫,经过为他和林芸让出一条道的部落人群,径直走向自己的住所。
林祭天眉头始终紧缩着,思索那古老的传说,当看到端木凌宵的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般。
林霸天看见施琅嘴角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心里也是一震,事情似乎已经要脱离他的掌控!
林巴图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下,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命数变化太大,一个急转弯,乾坤轮转,已非人力所能左右!
最遥远的距离,是瞬间的陌生,焦虑于那无法触及的距离,哪怕继续各行其是,也忧心忡忡。
林施琅带着跟随他的男人们,走向远处的大山,似乎只有在那里,他才会重新找回欲离自己而去的勇气和荣耀!
凌宵带着林芸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凌宵的家是部落里最寒酸的。当其他人都用石块垒砌坚固的墙壁,他靠在自家摇摇欲倒的土坯墙角,没有人愿意为他搭把手;当别人狩猎满载而归,欢歌庆祝时,他独自啃着无心果,这无心果是部落里无心仙树的结晶,曾经只有酋长才有权采摘并将极少数分给他,如今随着新狩猎工具的发明,大家更愿意围着火堆吃着烤肉……
火,似乎是文明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尽管这个世界没有黑夜,神日永远不知倦怠地挂在天空,远处望去,不管多久,这块绿地就如一幅画卷,没有春夏秋冬日夜更替,定格在那片无边沙漠的一隅。
凌宵思索着这用之前的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却始终没有结果,有引力却不围绕着恒星旋转,没有黑夜和寒冷却有火的发明,难不成文明的力量永远不可阻挡?
他想起一个地球科学家的故事——
“我常常给自己提出一些只有小孩才问的傻乎乎的问题,比如水池中的鲤鱼怎样观察他们周围的世界。我想,它们的世界一定奇妙无比。鲤鱼们的一生就在这浅浅的水池中度过。他们相信它们的‘宇宙’就有阴暗的池水和睡莲组成。它们大部分时间在池底漫游,因此它们只模糊地意识到在水面之上存在有另一个外部世界。我的世界的本质超过了它们的理解能力。我喜欢坐在距离鲤鱼仅仅几厘米的地方,然而,我们之间却如隔天涯,鲤鱼和我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宇宙之中,从不进入对方的世界,我们之间被水面这一薄薄的‘栅栏’分割开来。有一天,这种宁静被打破,我抓走了一只鲤鱼,就这样,那只鲤鱼凭空消失于它们的世界。然后我又将那只鲤鱼放回了水池,那只鲤鱼开始给它们讲外部有个冥冥世界,那里有令人目眩的强光和它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物体,最奇怪的是那个抓住它的生物竟然一点也不像鱼。更使它震惊的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它的鳍,它突然感觉到熟悉的自然规律不再适合于这个冥冥世界……”
凌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就是那只被抓走的鲤鱼吧”。
此刻他站在自家的土坯房前,矮小而简陋,墙壁上到处可见裂开的缝隙,他知道,自己必须得重新盖房。曾经,他幻想过自己脱离文明世界后如何有个自己心仪的小木屋,如何在那里升起袅袅炊烟,如何狩猎耕种……他发现当这一切真正有条件实现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开始不知所措,文明与野蛮,完全对立的存在么?
凌宵没有带林芸进自己那摇摇欲坠的小屋,紧握着她的手,朝着远处山脚的林木走去。
林芸好奇地问:“去哪儿?”
“那片神树林!”凌宵单眯一只眼俏皮地回道。
“那里是部落的禁地,你去那里做什么?”林芸有点紧张,她不知道凌宵在盘算什么。
“相信我吗?”凌宵很正经地看着林芸。
那双眼睛如此清澈与真诚,少女的情怀不断被激起层层涟漪,林芸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