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少年时背的诗句在凌宵脑中闪现,如同生命的召唤符,唤醒沉睡的灵魂,与这个现实的世界相融。他,是木凌宵,又不是木凌宵,因为,在这个世界,他已经不再姓木,他叫端木凌宵。
还是那片大漠,睁开双眼,眼中发出一道神光,清澈而透明。
凌宵感觉自己体内有用不完的力气无处释放,大吼一声,如同龙啸在天际回荡!
这一吼也吼醒了晕厥在一旁的林芸,远处部落里刚从茅草屋出来的人们都惊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几个身体健硕的男人抓起木棒朝着绿洲的边缘跑去,黝黑的身体画出一道道黑线,穿梭在林木与房草屋间……
将这片绿洲和大漠隔开的排排树木,如一个个彪悍的大汉,粗壮的枝叶如同大汉的手臂,臂弯紧扣在一起,形成一道天然而不可攻破的屏障,也保卫着这片绿洲,历经岁月的冲刷却依然充满生机。树木之间的距离不宽不窄,可供两个成年人并排通过,这也使部落里的人经常遭受沙漠角狼的骚扰,造物主永远都如同一个制定游戏规则的主宰,设下无数个可能,自己站在高处笑眯了双眼,看着自己的杰作,独自取乐。
带着几个男人奔向声音传来方向的是酋长林巴图好友的儿子林施琅,他是部落里最勇猛的男人,也是林巴图确定的酋长继承人,并准备将自己的小女林芸给施琅做夫人。
部落里的人都知道,施琅比其他男人更心狠手辣,他可以将刚出生的婴儿徒手撕成肉块,一口一口吞下,连渣都不剩一点。据说,这是神的旨意,因为在婴儿快要出生之际,天空会飘来一团乌云遮挡神日的光辉,意味着这样的婴儿,他的母亲是不能够直接生产的,必须由她的丈夫亲自剖开她的肚皮,取出魔鬼,并献给部落里最勇猛的男人吞食,否则,自己将会用部落最残忍的方式将这个男人处决——从下往上,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将他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斩断,放在部落酋长门前的那个大锅里,包括暴睁着眼睛和嘴巴的头颅,点燃柴火,蒸煮后由全部落的人分食。
施琅带着几个男人,跑出了绿洲的边缘,在大漠的不远处,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端木凌宵一身破烂的麻布衫胡乱地披在身上,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凌乱地散披着,遮挡住他两边的脸,他的眼神和以前大不相同,黑色的眼珠里印着两颗神日,闪闪发出的寒光直射向自己……他的身后紧跟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她竟然如此大胆?
怒了的施琅如同饿慌了的大漠角狼,大吼一声,向凌宵冲去,其余的男人则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是属于施琅的战斗。
凌宵看着冲向自己的这个大汉,怒火在燃烧,仇恨在叠加,他知道,正是眼前这个人之前将自己打成重伤并扔在这被部落里的人称为死亡之海的地方。
施琅的速度很快,快到视觉扑捉不到的真身,只见一道道残影埋进被激起的一道沙尘里。
凌宵没有多想,同样大吼一声,攒足了劲深吸一口气也冲了过去,这一冲惊呆了他身后的林芸和那几个站在原地观望战斗的男人!
“他变了!”林芸心中一震。
“他怎么这么强了!”那几个男人相互间在嘀咕。
两人瞬间撞在一起,一团沙雾将两人的身影遮掩,时间机器恍若突然停止,又缓缓地启动,待尘雾消散,林芸的玉手捂着张大的嘴巴,那几个男人发出一道低沉的惊呼声。
施琅又如一道黑线,在他腾起的沙尘里倒回,狠狠地撞在那几个男人身上,七零八落地倒在大漠里。
凌宵站在沙雾腾起的地方,冷冷地看着前方。
施琅口吐鲜血,艰难地翻身站起,如一个圆球的肚皮急速起伏,眼神中透出震惊和不可思议,用长满肉茧的大手擦了擦嘴,又用舌头****未擦干净的血迹。
凌宵转身望向林芸,已经不见之前的霸道和凶狠,伸出一双细长而干净的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林芸没有犹豫,来到他的身边,心中尚余未彻底散去的震惊,一双美丽的眼睛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没有顾忌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在那只与众不同的手心里。
她想,他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着部落里独一无二的黄色肌肤,有着其他男人没有的善良和细腻,此刻,他居然毫发无损地将部落里的第一猛士直接撞飞,这是何等的气概,她想不醉都难!
凌宵牵起林芸的手,走向绿洲的方向,经过施琅他们时,一道冷哼声使得施琅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低下自己的头颅,但眼睛里透出一道阴险的光,顺着凌宵远去的背影,刺进他笔直的身躯……
“从今天开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几个男人听到施琅牙齿咬紧的声音和让人内心发抖的誓言,将头低得更低,他们从没怀疑过施琅的狠辣!
凌宵感觉自己是第一次踏进这个部落,却又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异常熟悉,陌生和熟悉的感觉交织在他不断思索的大脑深处——他是文明时代的人,此刻正踏入一个原始的世界,美丽的环境让他心情十分舒畅,加上林芸此刻就陪在自己身边,心里感觉暖暖的,尽管有些情愫依然折磨着他,但想到林芸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以孤身反天,此等感情,自己有何理由不去珍惜?
凌宵转头温柔地看着林芸,心里矛盾重重,但抑制不了满满的疼爱,他们是相恋已久的爱人,想之前每次见到她,都不敢正眼相视,她就如神之女,高洁而不容亵渎,光彩而不忍直视!
凌宵心想,她若不是酋长的女儿,真不敢想象她的遭遇会是什么样的!
林芸感觉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紧,心跳得也愈加厉害,一直低着头任由被牵着走,想起之前自己的行为,脸开始微微发烫!
凌宵知道,自己所在的部落是这片绿洲里唯一的部落,没有名字秩序也依然井然,可他心里却不这样认为,这是一个野蛮得叫人发指的种族,美丽的绿洲里随时会发生一件件丑陋的事情,他们会以此为乐,男人们会跳起壮士舞来庆祝。凌宵他看不惯这些,几度去阻止,都以满身的伤痕结束,这一次居然……在族人看来,端木凌宵就如角狼的粪便一样叫他们恶心,如同恶魔的诅咒般让他们避而远之。
凌宵知道,真正的端木凌宵已经被林施琅活活打死,他的记忆却留了下来。或许,端木凌宵如同自己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能容得下他的地方,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当神日发出红晕的那天,酋长说罗拉主神要召唤侍女。
整个部落开始忙碌起来,有女儿的人都纷纷献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受到神的眷顾,以致让那可恶的沙漠角狼不要骚扰到自己头上,也使神的法旨宽恕自己这一生的罪孽!
至于自己有什么罪孽,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似乎觉得活着就是一种罪!
在远处高高的石山上有一个祭台,石头垒成的平台上立着一根根石柱。
祭祀前大祭司会把献祭的少女赶到绿洲中间的湖里,传说这湖是神留下来专门用作洗刷给他的献祭品。然后村里的男人会用树脂编成的担架抬起献祭品,一路吆喝着,大祭司会在队伍的最前面,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端木凌宵突然冒出来站在大祭司的前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大祭司,盯着这一群黑黝黝的神秘无常的男人,也盯着那些白得病态,全身****的无知女人们!他在这群人中活得痛苦,与其如此,不如轰烈地出现,哪怕最终会惨烈地离去!
大祭司的神色依然平静而神秘,林芸快速跑到端木凌宵的跟前,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酋长林巴图气红了一张褶皱的黑脸,耳朵、鼻子和下巴上挂着的骨饰发出一阵阵脆响,命令一个酋长卫兵上前将林芸拽了回来,押在自己身后,随后只见林施琅如一头猛兽,嘶吼着将端木凌宵扑倒在地,几个男人一起上来,押解着他目睹了祭祀的整个过程——
两个少女****着被绑在祭台的石柱上,大祭祀围着少女摇着骨令顺着绕了三圈又反向绕了三圈,然后背着祭品跪在祭台边缘,仰头面朝神日,双手高高举起,手心面向神日,缓缓地将头叩下……等他起来,少女的面色惨白,她们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眼神中透出复杂的光芒,有木然,又有对生的渴望!
两团火光分别在她们的脚底燃起,伴随着痛苦的嘶喊和让人眩晕的恶臭……
传说肉体的毁灭,标志着灵魂的飞升,抵达人们敬畏和神往的地方——神的府邸。
端木凌宵,在他们眼中似乎永远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