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些东西是我吃不上的,如同有些事是我无法完成的。一生之中,总会遇到那样的人事,用尽全身的力气,也仍然无法靠得更近。当然会有敲打后的伤痕,时时提醒自己:有时候距离才能给我们足够的安全。
五、小西瓜这种青花皮的小西瓜,云梦也有,上周末在超市里买过一只。安千里迢迢地背回来,横看竖看都象一只傻瓜。想起那年暑假,安第一次去我在大别山的老家,徒步走了五公里,背着一个大包,里面有一只大西瓜;后来又有一年春天,中度贫血加孕娠反应,休假回了娘家,为了省下安去接我的路费,在约定的日子前三天就搭上回程车,回家不见安的身影,原来他在同一天背了许多水果去接我,其中就有两只小西瓜。
西瓜,大约是最普通最便宜的一种水果了,再穷的人家都吃得起。就象一种情感,渗透在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每个人都支付得起,都接受得到,那便是亲人间相濡以沫的真诚。
初夏的午后,靠在椅子里,怀抱一堆安从杭州带回的零食,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正版DVD碟片《江南》,看西湖风光如画,看小桥流水人家。
这日子啊,真美味!04、采桑子夜深了不能睡,没有青灯相伴,好在还有黄卷。翻到王国维的《采桑子·梦里乡关》的时候,听到三两声蛙鸣,于是进入"睡也还醒/醉也还醒"的状态。突然间意兴阑珊,这人生,到最后,悲欢都作点点漂萍。
无端地恨起古人来,干嘛要用"采桑子"作词牌啊?这三个字在我的记忆里原本是顶简单的一件事--每年五月,每个孩子都会干的一件事。小小孩站在桑树下用竹杆敲打;小孩猴一样爬上桑树去采摘;大小孩抱着树使劲摇晃。常常是群聚在同一棵树下:拿竹杆的没打着桑子,打着了树上的小孩;爬树的左看看右尝尝,伸手摘那最甜的,却都被摇树的晃落了;摇树的倒是摇落一地桑子,被更多涌过来的孩子抢光光。最后无一例外地嘴黑鼻子乌,还染一身的紫。回家少不了补一顿皮带炒肉。
稍大,躲在矮矮的桑林中偷看邻村的小伙子和隔壁的姑亲嘴。姑靠在一棵大桑树上,小伙子贴过去,把姑和树一起搂了,树晃起来,阔大的碧绿的桑叶沙沙在他们头顶作响,几粒桑子从叶间坠落,其中一粒滑进姑的领口,小伙子的手跟着进去""我在这时候叫起来:"流氓!"自以为救姑于水火,要挟他们摘许多桑子给我,吃不完用叶子兜回家去,姑跟在身后说:"你若不说,我就天天给你摘。"于是和她拉勾上吊,一直吃到桑子谢。
上学,住校,桑子成熟的时候都在学校闭门苦读,一直读到肺叶残破,变成痨病鬼才能在家看一季桑子红。春蚕已经开始吐丝了,我不用再帮母亲采桑叶,母亲却依旧日日进桑园,采来熟透的桑子,--洗净,倒进砂罐煨的糯米粥中,还丢几颗冰糖,专门给我补血润肺护肝"我吃的那些药都是伤肝的"。那种酸甜稠滑的口感,一直不曾忘掉,同样不能忘的还有那段辛酸的病中时光,以及母亲稠密的关爱。
再上学,工作,离家远了。日日在单位和家之间忙碌,在老公和孩子之间转辗,早已不记得老家那些青的、红的、紫的小桑子。前阵子,明野和海清带孩子们到乡间玩耍,给我带回一包桑子,一下子勾起那些桑树下的青葱岁月,才发现有些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安静地在某一角沉睡;等得某一天某一人某一物来碰触,打开那扇门,所有的滋味都重来。
回过头去看王国维,我这大约就是他所言的人生第三重境界--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解的是,既已走过三重境界,他又何生《采桑子》这样的伤感呢?--或者,只是和我一样,身在异乡,悲欢皆飘忽而过,惟有梦里乡关,才能在记忆中生根。
05、一碗粥,一份情从前有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说:如果我只有一碗粥,一半会给我的妈妈,另一半我会给你。
从此,小女孩爱上了小男孩。
可是,大人都说,小孩子嘛,哪里懂得什么是爱?后来,小女孩长大了,嫁给了别人。可是每当她想起那碗粥,她还是觉得那才是她最真的爱。
--张艾嘉《爱的代价》小时候不喜欢喝粥,寒冷漫长的冬夜,喝粥很快饿了,而且半夜还要起来尿尿,睡得太沉会尿到奶奶的床,因此会被本来不喜欢我的奶奶骂上三天。
八岁那年,奶奶去世,堂叔没有赶回来送终,被族人骂。于是知道三年自然灾害时,村里饿死了一对夫妻,奶奶每顿用一碗粥喂养他们的遗孤,而我自己的亲叔,只能喝米汤渡日,父亲大些,吃糠粑和草根。
原来奶奶心地那么善良,我一直被她外表的严厉所威摄,把她当作一个狠母亲、恶婆婆、凶奶奶。迟到的了悟让我怀念起她来,开始喜欢喝粥,哪怕是剩稀饭,也抢着喝。
有一阵父亲和母亲天天吵架,三句话不合就大打出手。记得一回在餐桌上,母亲添上滚烫的粥,父亲说太稀,为这事二人又吵开了,父亲顺手端起面前的粥,对着母亲扔过去,我跳起来挡,连粥带碗砸在下巴上。大热天,很快就起了水泡,涂了老黄瓜水还不行,留下永久的伤疤。
父亲母亲争吵了一辈子,但自那次过后,再没动过手。而且每次争吵时,只要我在,都能够阻止。知道他们对我心怀愧疚,我内心里很感谢那一碗粥,如果能够让父母不再争吵,我宁愿被烫许多次,哪怕留下满脸伤疤。
高三那年,晕倒在考场上,肺结核中期,隔离治疗。三天不吃不喝,大热天在医院里蒙着被子睡,玉玲抱着保温桶去看我,我把她赶出去,她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我不呆在这里,但你一定要吃东西,好好治病。"
打开保温桶,里面是鱼片粥。鲢鱼粥,辅助治疗肺病的,听医生说过,但我家在乡下,家人根本无法给我煮。我可以赶走玉玲,但无法拒绝她送来的粥。
孩子小时,体弱多病,经济条件差,天天熬粥给她喝。但安是拒绝稀饭的,顿顿要白米饭,不能软,不能剩,菜也得对口味。所以我每顿都得做两样,电饭煲下面煮粥,上面蒸钵饭。
那时候没少吵过架,为着日子的艰辛,为着安的固执倔犟。有一回吵烦了,罢工。安回来没饭吃,虫子没稀饭喝,我在床上躺着,想着日子怎么过下去。安看了看我们,自己到厨房折腾了半天,端出一锅白米粥,陪着我们喝,虽然喝的时候皱着眉头,但我已经不计较了。一个肯为我们熬粥的男人,是值得在平淡的日子里相守的吧?
日子渐渐好起来,在酒店,在餐馆,吃过各种各样的粥,家常如糊锅巴粥,营养如瘦肉粥,奢侈如鲍鱼粥,但总也比不上自己在家亲手熬出来的那么清淡绵长。
周末约上好姐妹,一起买原材料,一起准备,淘米,切姜丝,剁肉末,剥鹌鹑蛋,慢慢地熬慢慢地煎,一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米粒,一边聊着受煎熬的日子。当粥熬好时,那些不平的事也正好说完,于是端起碗,心平气和地喝稀饭,仿佛人生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香浓。
06、香浓如汤喝着土鸡汤的时候,听到关于九妹的传言,说是如今阔了,如何的纸醉金迷云云,也许是汤太烫,呛得我直咳嗽。想想还真是有滋有味,一个深居简出的女人,竟然被传成欢场尤物;犹如一杯清清淡淡的水,因为许多人用口水勾过芡,最后就成了一碗香浓的汤。
和九妹的友谊源于汤汤水水,早些年,她在一个四星饭店餐饮部打过两年工,学到一手做菜的好手艺。朋友聚餐,都是她主厨,为了学习做汤,我抢着打下手。两个同龄的女人,虽然是萝卜和莲藕,各不相同,但因为在同一口砂锅里煨过,加了类似的佐料,倒也惺惺相惜起来。
前些年,她随夫君去了广州,之后偶尔还乡,总是水嫩水嫩的,让人羡艳,问起驻颜之术,原是深习闽南人煲汤的决窍,靓汤靓汤,越喝越靓是也。于是又免不了请教一番,我虽然虚心,手艺却不见长,始知做汤亦是一门艰深的学问。
比如最常见的鸡蛋蕃茄汤,总被我煮得皮开肉绽。向九妹取经,她说得先把蕃茄在开水锅里烫几分钟,捞出来撕去皮;鸡蛋要打得嫩,飘在汤里成淡淡的黄片片;加葱花调色调味,但不可用味精,味精和鸡蛋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致癌物。这个据说每个小学生都能做的汤,应该是最简单的了,要做好仍然需要技巧和智慧。
听厨艺讲座,有一个频频出现的词"高汤",一直都弄不清,问九妹,知道其实是"鲜汤"。做高汤,叫作"吊",用那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诸如鸡肋、牛骨之类的"下脚料"提起,算是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了。
关于做汤的说法,各地不同,炖汤、煨汤、煲汤、掺汤等等不一而足。九妹喜欢"煲汤",说是"煲"通"保",保持一份安然的心情,坚持文火慢煨,才能出好汤。而我喜欢"熬汤",看那生料在沸水中上下翻滚,挣扎数十上百分钟,最后至烂软稠滑,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身处凡世,便是这般煎熬,方能休成正果罢。
有家筵的时候,头天夜里必定会抱着电话向九妹支招。两个女人一边讨论做汤,一边吧唧吧唧砸着嘴,间或叽吱叽吱地笑着,夫君们免不了在一边皱眉,按照他们的想法,要做什么汤,到网上搜索一下就解决了。男人要的是最后那一碗香浓的汤,而女人,体会的是做汤喝汤这个其乐融融、其趣浓浓的过程。
写完上面的字,发给九妹看,她附言过来:寻常人过日子,不过是煲一锅汤,心情就是这汤的调料,如此,用好心情吧,好心情会让这汤更香更浓!
我为书痴01、《瓦尔登湖》伴我渡过震灾5月10日《瓦尔登湖》在床头摆了一年多,我曾偿试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段打开这本书,但每次均以失败告终。从来都是我在选择书,只要我愿意,就能走进书中的世界;但这本书是个例外,它具有一种强大的能量,抵制人靠近。
连续几晚无眠,电视机开着,网络打开,书翻开,但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整个人处于停顿。而我身外,所有的物体都在运动着,那些感动过我的、刺痛过我的面孔依然晃来晃去,却已和我毫无关系,他们在他们的世界里香艳,我在我的世界里睁着眼睛失明。既然已经分不清光明与黑暗,我应该关灯,能量是宝贵的,我没有权利浪费。伸手的刹那,一抹幽深的蓝色照亮了眼睛,我抓过来,里面露出暗淡的绿色,象频临枯萎的草地,上面爬满黑色的蚂蚁,有一行爬到我眼前,摆成文字方阵:智慧的特征是不去做绝望的事。
这是一句照亮心灵的话,是的,不做绝望的事,那么,睡吧,在瓦尔登湖畔,远离身外那个世界。
5月11日梦中,有一个湖,形状象童年时在后山坳里那个水塘,水清而浅。湖边有几个陌生人,他们各忙各的,但我并没有看见他们手上有什么活计。站在湖边,一眼就看到水底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灰色的长裙,瓷质的面孔,她静静地睡在湖心,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我大约是太惊讶了,对湖边的人们说:你们看她!那几个人如梦初醒一样,大叫起来:淹死人了!然后来了很多陌生人,似乎是她的家人和亲友,把她放在一间大房子中央,他们忙着调查她的死因。我站在门口,看到她慢慢膨胀,象发酵一样。
我有点害怕,转身穿过走廊,因为太过急促,撞到一个很大个的女人,她紧紧地抱住我,抱得我有些窒息。我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低声说:我就是那个人。等我明白她就是湖心那个女人时,几乎要瘫倒在地。但我拼命挣脱她,拼命躲藏,但不管躲到哪里,都会一不留神地撞到她。
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冲了个热水澡,看看时间,三点半,顺手拿起《瓦尔登湖》,随意翻开一页,立即被书中的宁静气息吸引了,那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宁静,就象梦中湖心里的那个女人。
梭罗告诉人们:除了所谓的文明生活,这个世界还应该存在别的生活方式,比如一种简仆的自然的生活。
突然间理解刚才的恶梦了:因为我扰乱了她水底的宁静,她也要让我明白被人纠缠打扰的滋味。
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天地里,试图把触须伸向别人的空间,引起对方的关注,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如果得不到预期的回应,就会气馁,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受人尊重、受人追捧总是让人高兴的事,但梭罗不这样看,他说:受人尊重并不等于值得被人尊重。的确,很多时候,一个人受人尊重是因为他所处的地位和掌握的权力,并不代表他的品质。我们眼前那些带着光环的人,并不一定值得我们尊重。
女人都愿意跟受人尊重的男人纠缠,却不去理会这个男人是否值得尊重,这就是女人情伤的根本原因。
5月12日这本书突然间对我敞开,缓缓地给我倾注能量,我一向容易对能量的来源发生感情,就象我会对给我力量的男人产生依恋。我把《瓦尔登湖》揣在包里,好时刻感知它的存在,上班下班的途中翻开看一段,等车的烦躁和车上的喧嚣立即消失。
中午睡得很沉,直到两点半才醒来,是起床上班的时间了,但突如其来的某种能量让我短暂昏迷,几分钟后,电话短信都来了,有提醒我地震的,有告诉我安全防卫措施的,原来刚才的昏迷是地震所致。我总是错过一些重要的人生体念,大二那年暑假回家,在泽林发生车祸,也是一阵短暂的昏迷,待我清醒过来,受伤未受伤的乘客都下车了,我抖抖自己的腿脚,哪儿都没事。
花儿来电话问老石哥,她说网上有消息说地震震中在黄石。急忙打安的电话,短号说是空号,长号说不在服务区,眼前出现一片废墟,这个时间,安肯定在新项目工地,他做了十多年技术开发和改造工作,最后也许要和他亲自订购的新设备躺在一起。
打了一圈电话,终于有一个陌生的号码进来,是安,他居然还不知道地震这回事,谢天谢地,灾难来临时,不知情的人是最幸福的,他们不用担心亲人朋友的安危。
上班途中,风速告诉我准确的信息:地震发生地是四川汶川,7.8级。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一种更大的担忧浮上心头,多少生命会遭受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5月13日电视新闻里反复播放地震消息,还没有任何确切的伤亡数据,也没有现场画面。焦急的等待中翻开《瓦尔登湖》,正好说的是生活的必需品,一些维持能量的东西。在家具那一节,梭罗说:一个人死后,他的脚只能踢到尘埃。
在这场灾难中,许多同胞将被人类的文明所埋葬,他们将死于现代建筑的倒塌、死于工业产品的打压。他们的脚,在踢到文明的同时,也踢到死亡。由此可见,文明,某种程度上是更高的野蛮。
而我们总是欲求不满,总是看不见生命的本质需求,我们总是想要占有更多更先进的物质,其实这与幸福生活相去甚远。
想起一个非常真诚直率的MM对我说的一句话:喜欢大肚子的男人,长肚子的男人才有魅力。众所周知,在美学里,男人以结实的肌肉和强壮的骨骼为美,为何现在许多年轻的女孩拜倒在男人的大肚子之下?其实这是一种畸形的审美,中国主流社会的主力都早早地用酒肉让自己中部崛起,他们所掌握的权力和财力轻易地掩盖了他们身体的不足,久而久之,代表亚健康的大肚子在她们眼里竟然成了魅力的标志。说到底,她们迷恋的是他们的财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