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一声不响地随车进了凌邑,跟着林潇白和朱西平坐进了密云坊。林潇白和朱西平说的天下局势她不感兴趣,她想知道穆尚信在投入五圣门后为什么被派到韩王身边,他与韩王、昭侯究竟有什么关系?她更想知道穆郎到底在何方。如林潇白所说,他选择辅佐齐王,那么穆郎做出一样的决定也不意外,假设他这么做了,他就会前往齐国、回到稷下学宫、甚至去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鬼谷……七年了,穆郎没有音讯,他不会故意让她担心,她曾做好了他再也回不来的准备。然而此时,秦川隐隐约约地感觉穆尚信还活着——只是身陷鬼谷出不来,可越是有希望,她越是不安。
秦川觉得林潇白应该猜出了更多的情况,之前问到韩国之事,对话却没有继续下去,林潇白怎么会放过这个消息?她想起林潇白皱眉的表情,他为什么会皱眉?
她漫无目的地搓起衣角,林潇白同朱西平已经开始喝起了酒,林潇白道出了此行要招揽些稷下学宫名士的目的,朱西平反问道这些读书人难道不是为楚王招募的吗?——之前在彩蝶峰上,林潇白如此对秦川说。林潇白道即便为楚王招募,也要是梅津城的人。
这酒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的清香,店主说是桃花蜜,不止呢,秦川暗暗地想。
上古神农氏需要尝百草,对从小长在花堆药丛的秦川来说,单通过气味便可分辨成分,这香气——用了摘去花蕊的桃花瓣和除去花瓣的梨花蕊,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工序?难道以这两者混合酿洒更好喝?秦川不懂酒,也无意于同店主深究。
短短一天她得悉太多隐情,她需要进行梳理。今晚将落脚在哪里呢?秦川刚走进密云坊时,四周张望了一下,这店不像做住宿生意的——密云坊分上下两层,底层摆满了桌椅,第二层则是一间间独门包厢。估计这里的价钱并不便宜,就坐一楼客人的穿着打扮来看,虽然称不上锦衣华服,但也不是小户人家节衣缩食的主儿。朱西平大大方方地拿出个交子,店小二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领进了二楼的厢房。
在凌邑住一晚,这是肯定的了,住哪里呢?她偷偷地用手指捅了捅瑜瑶,小丫头把头凑了过来听秦川吩咐:“你去问问平哥儿,他主子有些什么安排?”
秦川故意没压低嗓子,或许是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或许就是故意说给那两个人听,朱西平把话头儿接了过去:“不知林城主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
林潇白略一沉吟道:“阁下选择密云坊做东,可是坊中有人?抑或是,密云坊乃阁下埋在齐国的暗桩?”他抬眼瞟了一眼朱西平又低头看着杯中的桃花蜜,说:“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入肚的酒菜都会有问题吧?”
“诶,林城主也太看不起我了”,朱西平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以我的武功,若要留住你们,何须用毒?”
“可此处确为五圣门的暗桩吧?”
朱西平迟疑片刻,答道:“不错。”
林潇白轻轻叹了口气:“林某倒是希望自己猜错了,可是——阁下的密云坊已被人插了细作。”
“什么?”秦川和朱西平几乎同时吐出这句话来。
细作下毒吗?下在哪儿?莫非是这奇怪的桃花蜜?秦川猛地站起身,不假思索地拾起酒壶放在鼻下深深地吸了口气——桃花瓣和梨花蕊,其他……其他就没有了……看到秦川双眉紧锁,林潇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倏忽夺过她手中酒壶。
秦川突然意识模糊,全身软绵无力,顺势倒在了林潇白的怀里,她听见林潇白在喊她,但明明人就在边上,声音却那么远,就像空谷回声那么远。秦川想应他,却发不出声音了。
“他们果然是冲着你来的”,林潇白扶着秦川坐了下来:“我马上让你服清心丹。”
秦川挣扎着摇摇头——此药乃稀世奇珍,秦川当然舍不得,她心中有数,体内之毒要不了她的命——“瑜……”,秦川勉强地喊出了一个字,瑜瑶忙抓住秦川的手,她已经着急得不知所措:“小姐吩咐。”
“瑜瑶,你身边有没有解百毒的丹药?”林潇白问道,他知秦川不愿服清心丹,把瑜瑶唤来定是因为能从她身上能寻些法子,只不过以她目前的身体条件,也下不了什么命令了。
瑜瑶在的秦川腰间摸索着说道:“小姐随身携带着延福散”,她从秦川的腰带中翻出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粉红色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城主,小姐曾说此药能够续命,要给小姐服下吗?”
林潇白担忧地看着秦川,在她耳畔温柔地说:“你若想服此药便点点头。”
秦川用尽力气点了一记头,林潇白见状,托起了她的脖子,从瑜瑶手中接过药粉,仔细地对着秦川的樱桃小嘴慢慢地灌了下去。
“城主,这是属下随身携带的水。”平哥儿解下腰间水壶递给了林潇白,这非密云坊之物,自然安全些。
待秦川服完药后,林潇白挑了一张靠墙角的椅子缓缓坐下,将娇小可人的姑娘抱坐在了自己身上。他冲着朱西平说道:“朱君子,不知是否做好准备了?”
朱西平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林潇白的种种行为,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反倒是接不上话来。
“什么......什么准备?”
“呵,当然是准备迎接招待我们的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