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劲的风穿过缝隙发出野兽般的呼喊,蜡烛躲在灯罩里,火苗晃得厉害。
平哥儿把窗户关严实了,弯下身子替林潇白沏了一杯茶:“夜已深,他还会来吗?”
林潇白凝视着安生些的烛火,一言未发。
空间被静谧挤压得异常狭小,烛火一刹那急促地跳动,“既然来了,就过来饮一杯茶吧”,林潇白说。
竟已入室?那人身形太快,平哥儿根本没有察觉。
“唉,少主真是细致……那日得到梅津城密探传信,不想已被少主识破。”
“你对我的态度让你露了破绽,倒是你,怎知我的身份?”
“旁人不知,但梅津城与家父的渊源在下却一清二楚,二十八年前,十四岁的韩王大胜犬戎裂土封王,家父便是嫡系重臣。”
言津善缓步从暗处现身,行至林潇白面前并未坐下,继续说道:“家父为稳固韩王根基,派出武功高强的部属创设百扇园采集天下信息,苦心经营十五年却在短短一年内不敌梅津城气数歹尽,但家父彼时却如日中天,在下当时身在江湖心中已知,此乃家父刻意为之,想必是转移势力至梅津城。宣文二年,林潇白十八岁新任城主,这年纪推算,只能是少主。”
“令尊大人待我恩深义重,我更视他如父如师。请坐。”
可言津善依旧站在原地。
“你辅佐燕王是为报仇,以你的剑法,刺杀不难,为何至今不杀?”林潇白不见他说,便自答道:“因为我才是你最想杀的人。”
“哗——”剑出鞘,平哥儿同时举起双刀向言津善砍去,却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剑鞘挡住,而他的剑已抵住了林潇白的左胸口。
“展萧云你好大的胆子!”平哥儿吼道。
“在下自出江湖再也没用过这个名字……”
“杀了我以后呢?”林潇白没有惊恐,仿佛受威胁的不是自己:“与官霆海再做交易,把楚王连同燕王一并杀了?”
林潇白低头看着剑尖:“当年害你父兄的除了我们还有许多人,难道这些人你就不找了?”
“你想让我放过你?”
“不,只是杀的次序换一下。何况我到底能活多久……你的毒药你自己还不了解吗?”
“天芒山碧波庄的确医道精湛”,言津善一眼扫过茶几,步雪潆的配药一滴未动:“少主不喝药吗?”
“想要我命的何止你一个?”林潇白感觉到胸前的衣衫与兵器间的轻微磨擦,他早知道言津善下不了手,若要动手在燕国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这两日被官霆海扣押停了药,我非但不觉得倦乏,也想起了旧事。有利必有弊,停了这药就觉胸口疼痛,每日都要咳血,想来毒性发作,时日无多。”
剑尖慢慢离开林潇白的衣衫,言津善脸上掠过悲戚之色:“在下并无解药。”他垂下了剑,左手运劲将剑鞘一震,挡开了对方的白虎双刀,平哥儿硬挺着没有后退。
“在下并未想到这毒会是少主服下,官霆海只说用来对付楚世子。”
“若我被当场毒死,你可会忆起昔日南阳之行?”
“那年少主只有六岁,在下护送少主上灵岩山学道……”
“世事难料”,林潇白露出了笑容:“当时令尊万千算计却不想最后留在灵岩山的是你,旁人也不会想到。至于方外修道山人竟得连环剑招,就更不为人知了。”
言津善终于坐了下来:“少主传信是否当真?”
“你若不信也不会来,只要你配合,我定助你报仇,之后我的命你可随便拿去。”
“又是为了周天子吗?少主因当年之事已获天子无上荣宠,他真值得你衷心至此吗?”
“你我各取所需,我的事你不必挂心。”
言津善看出林潇白无意细说便不再追问,面前的年轻人虚虚实实,深不见底,实非他言津善可以揣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