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候,李木鱼也曾梦想过白马青衫仗剑行,喝最烈的酒,杀最强的人,行侠仗义,恣意江湖。可随着一条腿被李岱敲折,便再不抱什么希望。
相比于走偏锋轻巧的剑来说,在朝歌城为质的那段年月,李木鱼更喜欢大开大合走刚猛路子的刀。毕竟后者不需要配合什么飘逸的身法,简单而实用,拔刀即可砍人。
可眼下好事天降,一本拿出去定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剑道秘籍就这么安安静静摆在眼前。某个前段时间还在刻苦练刀的家伙,想也没想,将佩刀连带着骨气一股脑丢到了墙脚,再没多看一眼。
和由俊郎特意去街上买了两柄长剑,一时也不再惦记着白雪楼,通宵达旦,研究得不亦乐乎。
为了方便照顾到目盲女子,李木鱼边看边读,一连过了好几天,他都快将前面几家剑派的招式心法背了下来,可轮到实践的时候,剑法依旧是希拉平常,有种有劲儿没处使的感觉。
李木鱼一时有些挫败感,嘟囔道:“这剑谱会不会是某个家伙胡编乱造的啊?”
同样久不见所成的由俊郎一脸怀疑,“兄弟,你识不识字?”
李木鱼呆了呆,“由兄,此话怎讲?小弟虽不才,可吟风弄月、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由兄何出此言?”
由俊郎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兄弟真没把剑谱读错?”
一边的目盲女子撇了撇嘴,“应该不至于,我就练得挺好的呀。”
二人循声望去,就见她一手持剑,身姿矫捷,在竹林中急走急停,手腕翻转间剑花晃眼,四周隐约还带着股似有似无的剑风。
由俊郎怔怔出神,愣愣道:“看来这剑,也不是想练就练的。”
李木鱼回过神儿,安慰道:“由兄不必灰心,你我武道天才,想来也是下意识自开蹊径了,这般笨人笨剑,不练也罢。”
由俊郎赞同道:“不错,兄弟所言极是。”
李木鱼起身将墙脚的佩刀捡了起来,“虽然耽误了这许多时日,可小弟对那爬墙功好像又有了些感悟。”
由俊郎忙道:“在下也对拳法有了许多见解。”
吃不到葡萄的二人互视一眼,齐声道:“你我这就上楼。”
由俊郎恶狠狠地丢掉手中长剑,“去你~娘的剑道。”
李木鱼有样学样,一脸不屑,跟着由俊郎出了宅子,向湖岸走去。
目盲女子:“……”
白雪楼景物依旧,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人们仍旧舍命抢楼,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由俊郎在二楼‘住’得长久,自然不是江湖雏鸟能比。他双拳虎虎生风,硬是在人群中打出一条通道,带着李木鱼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二楼。
守楼的灰袍老人没好气地瞥了二人一眼,可看他如此模样,李木鱼两人却同时松了口气。
只因几天前那一幕剑气满溢十多里的场景太过震撼,现在见老人神色如常,想来白雪楼并没因此而生什么事端。
楼内十多人还是没怎么变过,登上楼的人除了侥幸之外,大多自视甚高,自然不会和这些人一样久住在此。
见他二人回来,众人居然放下手中秘籍,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了开。
一名年轻女子一脸惊讶道:“俊郎,你们竟然没事儿?太不可思议了!”
由俊郎莫名其妙道:“虽然一时不慎摔下楼去,可也不是非要有什么事儿吧?”
李木鱼埋怨道:“这位姐姐,作为同一层楼的朋友,我们没什么事儿,你应该为我们高兴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可置信的样子…”
那女子脸色一红,讪笑道:“不是,我主要是太惊讶了…毕竟俊郎跳下楼后,湖上很多船夫都遭到了无形剑气杀伤。”
李木鱼两人互视一眼,齐声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女子闻言,脸色更红,双眼迷离,喃喃道:“那天来了个用剑的俊逸公子,一路直上十八楼,畅通无阻,最后在楼顶与白雪楼主交战一场。”
李木鱼看了看女子一脸花痴模样,酸溜溜道:“结果如何?”
“当然是楼主赢了!”坐在门口的灰袍老人冷声说道,不过接着语气稍稍缓了缓,不甘不愿又说了句,“不过那年轻人竟逼得楼主用了六成力,若是再给他些年月,天下恐无对手。”
楼内诸人听得这般评点,一时心情复杂。
白雪楼屹立在滔滔江湖之中,虽然仅仅十年,可在这十年里,却成就了太多的英雄豪杰。
中原各地目空一切的江湖武夫,都将此地作为砥砺武道的不二之选,可万千人中,能上十八楼的屈指可数,能在白雪楼主手中挺过几招的更是少之又少。
更别说逼得那位成名已久的老匹夫用上六成力。
而这位年轻人此时正站在楼顶,抬头看了看蔚蓝天际,轻声道:“世人要想上青天,先过巍巍十八楼。前辈建楼之时才堪堪踏入一品境界,可以说当时这话…狂妄得很。”
见过了太多风浪的白雪楼主并不像江湖传闻中的那样身材高大,飘飘欲仙。反而须发皆白,身子粗~壮结实,皮肤黝~黑,加上穿着件缝缝补补的短衫,像极了田间忙活的老村夫。
听得这话,老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笑道:“如今想来,确实狂妄得不知死活。”
背着剑匣的年轻人低了低眼,看着湖中不时跃起的游鱼,“前辈那个时候就坚信自己能屹立江湖,不动如山?”
老人看着眼前这个身姿颀长的年轻人,出乎意料地说了句,“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年轻人脸露诧异,老人笑了笑,继续道:“我踏入江湖时,已至中年,加上资质愚钝,在武道一途上寸步难行。当年看着你们这些天赋绝艳的骄子们,从来都是仰视姿态,即便是现在,对你也有着艳羡。”
他的坦然,反教年轻人不适,脱口道:“难道那句话不是前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