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鲁少达之后,杨老四专程到县城向梨花汇报了革命胜利的喜讯,梨花听说英铎与醒豆儿的婚事也成了胜利果实,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层迷茫的光泽。梨花说:“洞房花烛,多美好的词语呀,三天之后就进行吗?我真想参加他们的婚礼呢。”
杨老四说听梨花这样说,眼睛里也顿时光芒四射,说:“真的吗?那真是太欢迎了。”
梨花说:“我只是说说而已,表示我打心眼里为革命胜利感到高兴,想想自己在这方面竟然还没有一个农民幸福,心里就不是滋味。”
杨老四说:“可是,正是我们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才有了他们的幸福呵。”
梨花抬起眼睛看着杨老四说:“我们的幸福?有我们吗?哈哈哈。”
梨花像个男人一样笑了起来。在梨花的笑声里,杨老四的眼睛湿润了。他怕梨花看见了,便把眼睛偏到别处,然后说了声保重,就走了。
回到紫草坪,杨老四对英铎和醒豆儿的婚事特别上心,因为它是紫草坪革命的胜利果实之一,因为梨花对他们的婚事是如此看重,因为杨老四感觉他们的喜事就和他自己的一样。
第二天就是醒豆儿和英铎的婚事。醒豆儿叫来了粉落和杨氏,粉落为她梳妆打扮,杨氏为几个必来的客人做了一桌子晚餐。婚事的基本仪式还是保留了,醒豆儿仍旧呆在鲁家大院的厢房里,让粉落给她画眉描红,等着英铎派人马来驮她。当粉落洗净了醒豆儿的脸,看到醒豆儿的脸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她迅速下去第一笔,只见醒豆儿两行清泪就流成了行。粉落第二笔下去,发现自己的泪水也出来了。她扔了笔,抱着醒豆儿的肩膀说:“妹子,心里就不要别扭了,这是命啊。”醒豆儿咬着嘴唇,点点头,然后说:“姐姐,给我画吧,到了英家,我这条命才能算保住了。”粉落这才擦干了醒豆儿和自己的眼泪,专心给她画起来。醒豆儿直到粉落为她的脸涂上了红粉之后,她那张白脸才有了一些人色。收上最后一笔时,英铎披红戴彩,和孙稳当已经等在门外了,醒豆儿上了那辆由牛车改装的马车,“得儿、得儿、得儿”,走了十分钟就到了英铎的家。
洞房花烛之夜,醒豆儿与英铎的喜事,远远没有杨老四想象中张灯结彩的喜庆。相反,当亲友散尽之后,秋风吹到他们的窗子上,吓得醒豆儿直打颤,任英铎怎么把醒豆儿抱在怀里温暖,也没能让醒豆儿喘过热气儿来。此时,英铎的心才明白,真正要爱护好一个女人,远远不是自己先前那些花言巧语所能对付的,作为一个男人,没能足够的能力是不行的。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便浮出了前所未所的内疚。
让紫草坪人更没想到的是,洞房花烛的第二天,醒豆儿和英铎就雇了一辆马车,拉着他们的铜匠家业和醒豆儿的陪嫁,到琵琶镇上去了。有人追到车后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开紫草坪,英铎只顾掉眼泪,问了好多遍,醒豆儿才回过身子说:“琵琶镇大,生意大些,紫草坪的生意养不活人了。”还有一个女人追着英铎的马车说:“英铎,你个挨千刀的,怎么说走就走,我家的沙锅你还没有给补好呢。”旁人听了就笑,笑完后说:“沙锅哪用找铜匠补呀,沙锅你找沙锅匠呀。”英铎听了,一点也没笑意,他说:“到镇上吧,到镇上我给补。”随着英铎的声音,人们看着醒豆儿和英铎的马车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