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消失的国度
第一季 送亲队
盛唐。
公主哭了七天。
大将军甘迟左手扶着剑柄,骑在马上,随着白马走动的节奏,慢慢的晃着身子。
出了长安之后, 公主一直在哭!据说公主在皇宫有一个秘密的情人,这次远嫁西域,不得不和她的情人分手。
皇宫里乱七八糟的事,甘迟一直不是很上心,因为大将军甘迟是凭着手中的一把紫鳞枪一步步挣上来的。
送亲队共七府人。
唐朝军队10人一火,设火长;五火一队,设队正;两队一旅,设旅帅;两旅一团,设校尉;五团一府,每几府设车骑府、骠骑府等,送亲队七千人浩浩荡荡,差事玩儿一样。
地方上不少人巴结,送钱送物,甘迟来者不拒,甘迟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杀倭奴,赶匈奴,这些人能在后方悠悠闲闲的发财?甘迟16岁入伍,全身2百多个伤疤,从传令兵一路升到一品大将军。
每天黄昏的时候,甘迟都能看见公主的一双手,这双手把轿帘轻轻掀开一条缝,公主在里面往外看,但从外面却看不见轿里面。公主手很白,手指很长,很细,指甲上涂了丹风花的汁。
甘迟有过无数的女人,打仗时虏来的女人,长安青楼里的女人,一路上地方送给甘迟解闷的女人,就是家里也有七个女人。甘迟玩过双胞胎姐妹花,全身金毛,腋下狐臭的波斯女人,但甘迟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有一双这么白,手指这么细的手,指尖都好像是透明的。
已经护送了七天,除了这双手,甘迟没见过公主其他的地方,甘迟也不想知道,甘迟一向觉得,女人,脱了裤子都一样。
第九天的时候,送亲队进入了沙漠。
沙漠很小,是长安到西域的一条捷径,甘迟横穿过多次,最快的一次花了六个小时。
然而这次,甘迟觉得有点不对劲,进入沙漠七个多小时了,按前进速度早该看到边缘,但一眼望去,前方仍然是无边的沙漠,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变得非常安静,没有风,沙漠里四处可见的狼也不见踪影,马走得特别慢,特别吃力。
甘迟皱着眉头仔细察看着队伍,突然,甘迟看见一名士兵一边咒骂着,一边把脚从沙子里拔出来。甘迟一惊,心想,怎么变成了这种沙子。
这时一名传令兵骑着马从前方飞奔而来,边跑边喊:“将军,将军,前面全是死人。”
甘迟一拨马头,向前方“泼拉拉……”的跑去。
甘迟一口气跑到队伍的最前列,看见很多将士站在一个沙丘上,见甘迟来了,都默默无语的让出一条路。
甘迟骑着马上了沙丘,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面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平坦沙地,浮层的沙都被风吹开了,露出了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类干尸,成千上万,都向着一个方向倒着。
几个胆子大的老兵正在下面把一具干尸费力的从沙里拔出来,干尸已经变成三个圆洞的眼睛和嘴巴里“哗啦”一下,流出很多沙。
干尸被抬到了甘迟面前。
“也是军人。”
随队的车骑将军花荣对甘迟说。
由于干燥,干尸穿的衣服没有烂,是一种样式很奇特的军装,料子似乎是麻一类的,缝制的很精细,在军装的外面套着背心式的铁质铠甲,铠甲没有锈,只是磨损的不成样子。甘迟一把抓住干尸腰上的剑,“仓啷”一声拔了出来,尽管沙子一泻而下,但是剑仍然非常锋利。甘迟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发现比自己军队里面配置的剑要短,而且轻了不少。
甘迟看了一眼天色——血红的太阳正慢慢降下去。
“传令,后退50里。”甘迟对车骑将军花荣说。
部队缓缓的调转马头,往回走,甘迟跟在队伍后面。
公主的丫头蝉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过来问怎么回事。
甘迟皱了皱眉,觉得公主多事,但还是解释了:“发现了几个死人,有点不对劲,晚上先驻扎,等白天派人去探探路,防止危险。”
队伍驻扎之后,各种谣言开始传了起来。甘迟集合了一些将领训话。
“站在这里的,有不少都跟了我好几年了吧。有几个没有杀过人的,把手举起来给我看看。”
下面没有一个人举手。
“几个死人,你们也要传来传去,你们都是军人,不是那些贱民!”
“我告诉你们,你们也回去告诉你们带的那些兵,哪个再敢乱传鬼话,我宰了哪个。”
甘迟一转身走了。
实际上甘迟心里极度不安,不然也不会摆出这种如临大敌的架势来。
回到大帐,四名幕僚都在。大帐里的火塘上煮着东西,一名亲兵在照顾。
“你出去。”甘迟对亲兵讲。
甘迟坐到了椅子上。
一名孙姓幕僚说:“甘将军,我看情况有点不对劲呀。”
甘迟点点头。
“昨天我夜观天象……”
“好了、好了……曹先生有什么看法。”甘迟不耐烦的打断孙幕僚,对身边一位肤色黝黑,身体矮胖的幕僚说。
夜观天象的孙幕僚恼怒地看了一眼曹先生。
曹先生微微点了一下头,说:“以我们的速度,我们应该已经出了沙漠,但实际上我们却连沙漠的边都没看到。”
甘迟点了点头。
“有时想得复杂的事情,原因却很简单,我认为,我们可能是迷了路……既然不在正确的路上,一些东西以前没被发现过,没动过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沙子经常被风吹动,我们看见了,是刚好被风吹开了。别人没看见,是正好沙子把它盖住了。至于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这里,跟我们没有关系。”
甘迟缓缓地点着头。
“所以很简单,明天辨明方向,走出去就是了。”
“但是,你没听说过那个传说么?”
孙幕僚有点恼羞成怒地喊。
“行了,行了。”甘迟再次打断他的话,站起来,出了大帐。他还要到公主的住处去巡视一下。
孙幕僚是甘迟的亲戚,按辈分甘迟还是他的侄儿辈,但这人不学无术,又好卖弄,最后竟成了一个人人可以戏弄的小丑,甘迟也从来没指望过他能给出有用的建议。
曹先生的解释非常合理,甘迟就没有去考虑一些奇怪的细节,比如他们现在脚下的沙。
可惜,曹先生合理的解释,到了半夜被现实击得粉碎。
甘迟是在半夜的时候被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的,同时所有的士兵包括公主也被惊醒了。
“有人劫营!”
这是甘迟的第一个反应,接着便握住靠在行军床边的紫鳞枪,枪到手,心也就静了下来。这时听出喊杀声还相当远。跳下床,三、五把穿上衣服,甘迟出了大帐。
士兵都从营帐里面出来了,衣服都穿着,武器也都在手上。能冷静地听出声音还远,出来也没有乱成一团,甘迟对自己的兵很满意。
甘迟注意到在自己大帐后面的公主的大帐也亮起了灯。
“去告诉公主,就说我们部队的惯例,每月一次的夜训,请公主安睡。”
甘迟随口诌了一个借口,命令身边的一名士兵去传达。
“就是白天发现干尸的那个地方。”先到的车骑将军花荣对甘迟说。
甘迟远远地看见白天的那个地方一片火光,喊杀震天。
“探子去了么?”
“已经去了。”
“多长时间了?”
“刚去。”
“把我的马牵来。”
甘迟把紫鳞枪安到马上,把刀从马鞍里抽出来,在身上结束好。
“你、你、你,还有你。跟我去看看。”甘迟点了几名胆子比较大的将领。
“我也想去看看。”曹先生也出来了,对甘迟讲。
甘迟想了想,说:
“也好,曹先生你负责照顾,出了问题提头来见我。”甘迟指着花荣讲。
“得令!”
一行人整理完身上,向喊杀震天的那个地方进发了。
甘迟想过了,声音响了半天,一点也没往自己这边靠近,这喊杀声肯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去看看总比那些探子回来说的真切。
在白天站过的沙丘上,甘迟一行人找到了吓得缩成一团的探子。
甘迟看着沙丘下面的景象,自己全身也一阵阵发麻。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没、没,我一直都在这,还没来及去别的地方。”
还是甘迟最快从震惊中惊醒,悄悄地问探子。探子才从一幅梦游的表情中清醒过来。
一行人都趴在沙丘上。在沙丘下,白天发现干尸的地方,一群一群穿着白天干尸身上那种铠甲的士兵在围攻很多的怪物,怪物形态各异,但都喷着绿水,号叫着,对着士兵进行着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但“蚂蚁多了咬死象”,也有不少怪物被杀死了,至少看上去是被杀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士兵都杀疯了,甘迟看见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一名士兵被怪物杀死了,另一名士兵高呼着,一下扑到怪物的身上,怪物足有一人半高,士兵张嘴便咬住了怪物的脖子,绿水“噗!”的溅出来,又有两个士兵扑了上去,把怪物扑倒了。三个士兵,只有一个手上还有一把匕首,但即使有匕首的那个,也是一边用匕首猛捅,一边张嘴便咬。怪物剧烈地挣扎,慢慢地不动了,但是三个士兵也没有站起来。甘迟意识到,那种绿色的液体是有毒的。
明月高悬,夜色暗蓝,一望无垠的沙漠上,无数的士兵和怪物厮杀号叫,火把把天都照亮了。
“甘将军!”
曹先生指着沙丘侧面的另一个沙丘喊了甘迟一声。
甘迟看过去,只见一个人骑着马站在那个沙丘上,手里提着一杆枪似的武器。在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骑着马跟着。
这时,那个人一提缰绳冲下了沙丘,边冲边喊:“攻击它们背上的哪块圆斑。”尽管战场杀声震天,但那个人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他身后的两个人也跟了下去。
和那些士兵不一样,这个人冲到哪里,手中的枪刺到哪里,那些被砍了半个头还能活上半天的怪物就软软地躺了下来。
那个人很快便和身后的两个人杀散掉了。
又过了一会儿,好几只怪物围住了那个人。
甘迟握紧了手中的刀,曹先生身边一名叫陆青牙的骠骑将军腾地站起来,他想冲下去,被曹先生死死抓住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人手中像枪的武器闪了三下,三头怪物倒下来了,有两头怪物扑了个空,但是第六头怪物一巴掌刷到了那人的头,那人一下从马上飞了出去,另两头怪物号叫着,扑向了那人落地的地方。
甘迟记下了那人落地的地方,左侧面、第三个沙丘下面。骠骑将军陆青牙狠狠垛了一下脚。
突然,甘迟眼前一花,好像面前看到的东西飞快的扭曲了一下。甘迟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来,沙丘下面居然什么都没有了,怪物没有了,士兵没有了、震天的杀声也没有了。沙丘下面只是一望无际的安静的沙漠,连昨天看到,摸到的干尸也没有了。
微风从沙丘正对面徐徐吹过来,带了一点暖意。甘迟觉得,眼前的东西好像慢慢镀上了颜色。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天边一片鱼肚白,天要亮了。
甘迟站起来,几步跳到了沙丘下面。脚下面硬硬的,疙疙瘩瘩,甘迟用脚扒拉了几下,薄薄的沙子下面露出一张干尸的脸。
“你们是怎么看的?”
甘迟回了大帐,幕僚和晚上去过干尸墓地的人都在。
没有一个人回话。
“已超出常识之外,没办法解释。”曹先生见实在没人说话,只好开口。
“是呀,是呀。”其他幕僚一片附和之声。
“那我不要你们解释!你们哪个能出个主意,安安稳稳地把公主送到西域!”
甘迟发火了,本来很轻松的差事,居然横生变故。
又无人答话。
甘迟把所有人看了一遍,看到谁谁低头。
“那我们只有回头绕过去。”曹先生说。
甘迟摇了摇头,本来时间就挺紧,绕路的话要浪费一个多星期。
“把那个传说说来听听?”甘迟只好点到了孙幕僚。
昨晚闹了一晚,公主都醒了,这位孙幕寮倒是“呼噜呼噜”睡了个好觉。由于到现在他也没弄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难得的,他一直没有插话。
听到甘迟要他讲话,孙幕僚得意地正了正身子,看了一眼曹先生,说:“要讲这个传说,还真不是人人都知道。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平时看书比较杂……”
“你再罗嗦,老子宰了你。”
甘迟实在忍不住。
孙幕僚一缩脖子,开始讲起了那个传说。
“其实,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曾经是古代秦国的战场……”
甘迟点了点头,“是有过这种说法。”
孙幕僚却没有声音了。
大家等了好长时间,甘迟试探着问:“没了?”
孙幕僚居然也点了点头。
孙幕僚知道的这一点儿东西还是和士兵们吹牛时听到的,原想趁自吹自擂的时候再编点东西出来,没想到甘迟一声大喝,吓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甘迟狠狠地瞪着孙幕僚。
“其实,这个传说我倒是还知道一点儿。”曹先生见甘迟给孙幕僚弄得下不了台,赶紧出来圆场。
“曹先生请讲。”甘迟又狠狠瞪了一眼孙幕僚,对曹先生说。
“我是从本地的省志上看到的,说是我们现在脚下踩的地方,曾经是一个叫做‘南’的国家,后来秦国远交近攻的时候,曾派兵来灭‘南’国……”
“我说是秦国的战场吧……”孙幕僚插嘴。
“滚出去。”甘迟指着大帐的门。
孙幕僚头一低,居然乖乖地就出去了,帐内不少人都偷偷捂着嘴笑。
“妈的,滚出来就滚出来,老子还没时间陪你们耗呢。”孙幕僚出了大帐,跑到不远处,回头看看,眯着眼,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说。
孙幕僚一扭头,看见不远处士兵们在生火做饭,摸摸肚子,便老着脸皮去蹭饭了。本来幕僚们有自己吃饭的地方,吃的也好,但孙幕僚刚被赶出来,不太好意思若无其事的这就回去吃饭,所以便来蹭了。
“孙大人,又被将军赶出来了……”孙幕僚在士兵里人缘好得很,有老兵拿孙幕僚打趣。
“什么叫赶出来,你们知道的,我这人正直,有时候和将军意见有分歧,我不象那些人,我直说,但也要给将军点面子么,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所以我先出来,等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将军就会来请我回去的……”
“哈哈哈哈……”
孙幕僚弄了个干净点的碗,老着脸,在士兵的哄笑声中,到吊在篝火上的瓦罐里去捞稀饭吃。
“怎么这么稀呀?”孙幕僚捞了半天,捞的全是米汤。
“有这么稀就不错了,将军和我们一起喝这么稀的饭都喝了两顿啦,将军说,你们是读书人,经不得饿,所以你们的配额没少过,到明天再出不去,这么稀的都没的喝了。”
部队根本没想到会在沙漠里过夜,所以除了水,几乎什么都没带。
孙幕僚老脸一红,把米汤又倒回了瓦罐,说:“我还有个事,还有个事。”把碗塞给旁边一个兵,慌慌张张地又往昨天发现干尸的地方走。
“孙大人,不少你这一口……”
“真有事,真有事……”
“秦国派了几万人来灭‘南’国,但是士兵们在到达‘南’国后却发现,原来是‘南’国的地方,居然变成了沙漠,也就是我们今天在的地方,但是不知为什么,秦国带兵的将领居然带着兵进了沙漠,后来这些兵也不见了。在省志上曾记载过某年某月,有某人在沙漠里见过这些兵,但因为这个事太过荒诞,我看过后就没往心里去,不是孙先生提醒,我还真想不起来。”曹先生说。
甘迟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提起孙幕僚。
“有人觉得,我们昨天看见的就是那些秦兵么?”
“的确荒诞不经,但是我们昨天的确见到了。”花荣说。
“你们都认为是的?”
去过的几个人都点头。
甘迟低头沉思起来。
“那么,我们就回头吧。”曹先生说。
“等派出去得探子回来再决定吧。”甘迟还是不想浪费一个星期。
接着,甘迟又和幕僚们商量了一些部队的琐事。
快接近中午的时候,孙幕僚跑回来了,在大帐外便喊:“大发现呀,大发现呀,将军,大发现呀!”
将军刚要发火,冲进帐的孙幕僚已经抢着说:“您早晨要士兵们在那个地方挖的,现在挖出东西来了。”
甘迟一听,顾不得生气,大步便向外走去,其他人也都跟上了。孙幕僚一个人转到大帐后面的厨房找吃得去了。
原来早晨孙幕僚被士兵们说的不好意思,一个人跑到了昨天发现干尸的地方,看见五六个士兵在一个沙丘下挖坑,已经挖了一人深了,清理出来不少干尸和破碎的武器,过去一问,才知道是甘迟早晨叫人挖的--这个地方当然就是甘迟记下的那个手舞枪形武器的人落地的地方。
孙幕僚在坑边看了会儿热闹,又看见十几个士兵在干尸群里四处翻动,过去一问,原来是曹先生叫他们在这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动物的干尸。
“瞎胡闹,他有什么权力命令你们,他这是越权,我要去将军那里告他。”孙幕僚一听就跳起来了。
“孙大人,别闹了,传到将军那里您又要挨骂?”一个较老成的队正劝孙幕僚。
“将军亲口跟我说,幕僚不准支使士兵。”孙幕僚说。
“当然不许你支使了,你不是叫我们到驻地附近为你偷鸡摸狗,就是叫我们到驻地附近的妓院为你把妓女偷偷带进来。”队正想。
孙幕僚又发了一会儿火,见没人理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摸摸肚子,更饿了,便想找点吃得去。这时听见挖坑的那边突然一片欢呼,孙幕僚跑过去一看,原来挖坑的士兵挖出了一具穿戴完全不同的干尸。
这具干尸的铠甲覆盖全身,铠甲上还残留着破损的大红披风,头盔上的花纹也异常华丽。干尸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长长的漆黑的棍子。
孙幕僚一看,便急急忙忙向甘迟的大帐跑去了。他想抢先报个功,正好也找个理由回去吃饭。
“好!”甘迟手上拿着那根棍子,暗自对自己说。
不知是什么材料,重量非常顺手,长是稍微长了点,但还不影响使用,漆黑的棍身上刻满了各种古朴的花纹,棍头盘了一条龙,棍尖便是突出的龙吻。在龙脖子上是一束不知什么材料的鲜红的枪缨,枪缨既没有褪色也没有破烂不堪。
这时旁边一个士兵递上一个破损的奇特的枪头,甘迟把它往龙头上一安,正好卡上,成了龙的独角。原来这是一杆枪的枪杆,甘迟觉得有点奇怪,棍子甚至枪缨都是好好的,枪尖倒坏了。
甘迟挥了几下,棍子很合手,甘迟又低下头去仔细研究哪具干尸。
鲜红的披风一点没有掉色,只是残破不堪,覆盖全身的青铜铠甲,做工非常精细。在铠甲覆盖的躯干上有五个对穿的大洞,里面填满了沙子。拿掉头盔之后,和别的干尸一样,眼睛、嘴三个洞,细细的沙从里面缓缓流出来。
甘迟解开干尸的铠甲,在干尸怀里翻出一块长形的云状铁牌,铁牌很明显的是一半,应该还有一块铁牌和这块铁牌凑成一对。铁牌上用古篆写着“秦 神武大将军 赵朗”,这应该就是俗称的将军令,又叫军符,是大将军调兵用的。
甘迟默默地把这块军符递给了旁边的曹先生。
然后甘迟在干尸的怀里又找到一把用纸包着的匕首,纸上写着,
吾妻赵氏:
孩儿生后,如是男婴,取名远,字定荒。
临行,已嘱嫂嫂照顾,遇事多问。
朗
某年某月
匕首上刻着“定荒”两个古篆。应该是还没来急让亲兵送回去的信。
干尸身上还有一块火廉,腰上的一把佩剑只剩剑销了。一块用布包着的啃了一半的饼,上面还有牙印。一小袋铜钱。
甘迟站着,默默地看着神武大将军赵朗。
“抬上去,为大将军造坟!”
有几名士兵过来,把神武大将军赵朗抬了上去。
又有几名士兵过来,和曹先生耳语了几句。
“将军,情况真的不对劲,我们还是回头吧。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些怪物极有可能还没有死。”
曹先生小声地对甘迟说。
“何以见得?”甘迟问。
“我叫士兵在战场搜了一遍,没有发现我们昨天看见的那些怪物的尸体。”
甘迟沉思了一下,说:“至少等探子们回来吧。”
甘迟不甘心就这么被吓走了,目前部队进入沙漠也不过就一天的路程,随时可以回去,补给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甘迟不知道,一千年前,神武大将军赵朗也是这么想的。
午后,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在部队的西南方,而不是昨天晚上,曹先生根据星象指出的正确方向,探子发现了绿地。
“居然已经发现了绿地,我们还是穿过沙漠吧。”甘迟对幕僚们说。
“我觉得我们还是返回比较好,没有必要的险,我们还是不要冒。”曹先生说。
“曹先生为何如此担忧?”
“我怕探子发现的绿地可能不是我们以前穿过沙漠时到达的绿地,那里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曹先生说,“我私下问过探子了,探子也说他没见过那里。”
“那说明不了什么,再熟也有可能有没去过的地方。”甘迟说。
“甘将军,难道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就正常么,您没看见那些沙子?”
“原来曹先生也注意到那些沙子了。”甘迟暗想。
“是呀,损失时间没什么,没必要拿七千人白白冒险。”
幕僚钱先生也说。
甘迟有点不高兴。作为一名攻城掠地的武者,甘迟不甘心就这么着被吓回去。
“曹先生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看错了天象,不想队伍走上正途,证明你错了呀?”孙幕僚已经吃过午饭了,胸前一块汤渍。看到甘迟和曹先生起了争执,坐在椅上,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全身一抖一抖的,胡子上还粘着一粒饭粒。
“这样吧,我派一队卫兵护送曹先生和钱先生绕道,我们在过了沙漠后,在潜仓碰头。”
曹先生叹了口气。
“愿随将军左右。”
钱先生也不说话了。
七千人的队伍踩着满地的干尸开拔了。
队伍走了三个小时,才走出了干尸群。探子说,再走两个小时就见到绿洲了。
在遥遥的看见绿洲之前,士兵们抓到了两个装扮古怪的人。
甘迟亲自审问了这两个人,想打听一些附近的消息,可惜的是这两人不光打扮古怪,说的话也很古怪,听得出是汉语,可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人在见了甘迟之后,大吵大嚷:“你们捣眼呢,你们捣眼呢,我要见你们捣眼……”士兵们一推搡他,他就喊:“你们真他妈没王法了,我可是惊诧。”
结果被几个士兵一阵暴打后老实了,有问必达,可惜还是听不懂。
另一个人回答的东西也都听不懂。
甘迟让士兵把两个人压了下去。
队伍进了绿洲之后,走了几个小时都没有见到一个人,一座城镇,直走到半晚的时候,部队前行的正前方居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湖泊,绿洲果真不是以前走过的绿洲,
甘迟派出探子沿着湖泊搜索,部队就地扎营。
在甘迟站在公主轿前看着士兵们扎营的时候,听见背后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喊:“将军……。”甘迟一回头——在护送了半个多月后,甘迟终于见到了自己护送的公主。
公主轻轻掀开轿帘,露出半个身子,夕阳的光照在公主的脸上,公主的脸居然也和手指一样,微微有些透明,像是一种名贵的瓷器。
“将军,我们还能到达西域么?”
“公主何出此言?”甘迟觉得公主是在责怪自己没有护送好,便冷冷地瞪着公主问,同时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不守妇道的女人!”
“我听见了外面很多奇怪的声音,蝉儿也告诉了我很多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公主低下眼帘细声细气地说。
甘迟仔细观察公主的脸色,不象是责怪,倒好象仅仅是害怕。
甘迟终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禀告公主,末将--不知!”甘迟觉得没法瞒着公主。
如果公主傲慢无知,甘迟肯定不会把她当作一回事。但公主偏偏非常通情达理,也不因为甘迟的无理而生气,甘迟便不得不认真地回答公主的提问,并提心吊胆地等着公主的责骂。
甘迟眼角的余光看见,听了这样的回答,公主微微苦笑了一下。
“大将军不必多礼。”公主放下了轿帘。
甘迟这时觉得全身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后悔自己太冲动,同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护送公主出了问题,一样是诛九族的大罪。
公主坐回了轿子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16年娇生惯养,一度以为绝代天骄,没想到父皇一纸诏书,自己便被指到了西域。西域边荒、缺水多沙、民风强悍、族人野蛮。自己身体羸弱,看来是没几年可活了,可是没想到便要死在路上。”
“将军……将军……”
公主在轿内听见一阵马蹄声从远处滚滚而来。
马到甘迟面前,探子滚鞍下马,单膝点地,大声报道:“将军,左前方发现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