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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故人

猎手在与野兽厮杀中,逐渐掌握了猎物的弱点与习性。陷阱的发明,就是为了无损地捕捉一些温顺的动物,驯化家养,供应皮毛和肉。当然,驯化的动物,只能在不入阶的野兽范围中。

不是因为猎手力有不逮,而是荒林之王决不会允许他已筑妖台的子民卑躬屈膝地活着。当实力达到它的层次后,一句兽语就是难以亵渎的铁令,猎盟的大能也只能忍气吞声。

长久以来,猎手与兽族之间就维持了微妙的平衡。而荒林之王,就是平衡的制造者。

这,也是猎手中没有驯兽师的主因了。驯兽师,都在它的座下。

那些操控万兽奔腾的奇人,背叛了为人的信仰,向兽王献祭,得到了暴涨的实力。对于一些人来说,效忠谁并不紧要,既然兽王有诱惑他们的筹码,虎豹豺狼皆温顺地趴在脚下,这种能虐杀同阶的快感下,被世人骂作畜生又何妨。

他们,生活在荒林的核心区,做了一时强者,是王用来对付恶魔猎手的秘密武器。而它,只要舒服地睡着大觉,等着看种族间的自相残杀好了。

不得不说,人类无止境的贪婪纵欲,让他们把屠刀对着同类,走向自我绝灭的深渊。

驭兽团共537人,猎盟一一登记在册,猎手杀一人,积分十万。

雪霁初晴,一块裸露的褐色土地上,袁野目光灼灼地盯着手里翻动的铁叉,上面一只烤熟的雪兔泛出金黄,油脂从其上滴滴冒出,在火焰的热度下发出滋滋声,让人食指大动。

袁野的心情很好。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在连续赶路,吃了多天干粮后,有了那么一个改善伙食的机会。

滴答。一滴黏糊糊的液体落在袁野的臂膀上,他抬头一看,是那个叫叶雨溪的家伙,毫无淑女相地口水直流。

袁野厌恶地拿一块粗布擦去口水:“喂,你不是在半小时前对那只可爱的兔子百般维护,拉着我不杀它吗?现在怎么对它的肉那么感兴趣了?”

叶雨溪终于意识到她的样子似乎不雅观了些,急忙不好意思地抹抹嘴巴,心虚地说道:“这个,我还不知道它除了可爱,还那么好吃嘛。”

袁野一个趔趄。他才知道和一个古怪的女子说道理,是他最大的错误。

又过了一会,外焦里嫩的兔肉新鲜出炉,袁野将它小心地从烫得通红的叉子上取下,撕了一大块,递给了倚在一旁树边的袁牧,又不情愿地给了叶雨溪一份。

“唔唔。”叶雨溪吃得满嘴流油,吃完了以后还意犹未尽地吮吸了她的手指。说实话,袁野的烤肉在七年间无数次磨练,早已大成。他精心烤制的野味,让袁牧也是心中暗赞。

袁牧拍拍手,朗声说道:“酒足饭饱,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又该活动了啊?”

叶雨溪一听,眼波流转,不禁雀跃:“好啊。牧叔你只要给我八十丈的距离,我一定把袁野打得向本姑娘求饶!”

前两天叶雨溪与袁野切磋,输得够呛,正好昨天她如愿晋级气阶八段,今天终于可以雪耻了。可她不知,袁野前两天放水得有多严重,和同阶比试,他实在是兴趣缺缺。今天的比试,倒是勾起了他几分战意。

两人按照约好的八十丈距离站定,叶雨溪猫着娇躯,手衔一支箭矢,格弓拉了半满,弓弦处簌簌有声。

袁牧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两只手放在胸前,宣布道:“那,开始吧。”

话音刚落,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如猎豹般直冲向前,这一道人形闪电直取对手。

五十丈了。两天来,叶雨溪早已对这速度见怪不怪,她手轻巧地拉动,接连三根长箭成品字形,将袁野的路径截断。这三箭的连贯和对位置的把握,连袁野这个对弓箭一知半解的新手也知道这殊为不易。

袁野心中暗自叫好的同时,脚下疾行之步不得不打断,他借着方才一往无前的冲势,如鹤飘逸,清风化羽,在地上走出了一个淡淡的之字路线,将三箭险而又险地全部躲过。袁野正想松一口气,准备近身解决战斗时,异变突现。

那三支箭矢仿佛有了灵性,眼看未曾建功,一一插在了袁野身后的土堆之上。

冬季下新雪初化,泥土中膨胀着冰晶与水珠,潮湿松软,突然遭到外力,没有预兆地炸裂开来。冰晶,尘埃四飞,袁野的周围霎时烟幕四起,视线遭到极大的阻碍。

叶雨溪脸上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借助地利,将那个小变态困住了,足够让他难受了。她绕着烟幕远远地走了一个半弧,耳朵尖竖,格弓准心对着一个方向,期待着袁野的响动。

袁野一开始被这一招懵了,悄然无声地停下来,脑袋高速运转,想着对策。

烟幕外,叶雨溪有点失去了耐心,原本成竹在胸的心中焦灼不已,手微微有些颤抖。

三十丈外传来锐利的破风声。叶雨溪神色一亮,弓弦扭转,借着螺旋的后推,一根速度比前面快了一倍的追风之箭激射而出。她这一手扭弓,苦练了多年,虽说扭弓不可避免地降低了命中,但叶雨溪自信,她绝对射准了位置,而三十丈的距离,时间一瞬,还不够袁野做出完全躲避的动作。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让袁牧终止比试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得滚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影从与刚才不同的地方闪出,准确地判别出她的位置,斜刺里一跃。

叶雨溪慌了阵脚,掏出近战用的匕首,准备做最后的困兽犹斗。

“哎。”袁牧悠悠一叹,一股绵绵大力将两人各后推了五步,表示战斗的结束。袁野一个回旋,稳稳地落在一块高地上。叶雨溪嘟囔着,她也知道,如果是生死决斗,她已断然没有幸存之理。距离,是弓箭手的生命寄托,没了足够的距离,被一个命斗者近身,还妄想用匕首阻挡,恐怕是班门弄斧了。

袁牧看向袁野:“告诉我,你是怎么骗过对方的?”

“我不过是将一块石子掷出,用了破碎恶击的力量,创造了一个大一点的响声。”袁野耸肩。

袁牧心中夸了一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将劣势反转,想出奇策,小野不愧是战斗的宠儿啊。可他嘴中却丝毫不肯留情面:“小野,你和雨溪切磋过多次,这次大意了吧。对地利的掌握,你还不如雨溪。狮子搏兔尚需全力,如果在荒林中,你可不是在听我教诲了,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袁野一听,汗毛直竖,给自己敲了个警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同阶无敌,是可以力敌上一个乃至两个小阶的。但世上奇人千百种,说不定那天一个不慎,就被低阶者偷袭,投毒,埋伏,阴人之术防不胜防。甚至天时地利与自己背道而驰,足够倒霉了,就被黑白无常要去性命。

袁牧又看着叶雨溪,很是赞赏,能在一个贫瘠的村落修炼成这样,也难怪她父亲丝毫不避嫌,推荐她到部落深修。以她的天分,纵使不如袁野,将来不早夭,跨入千猎手的行列,是板上钉钉的事。

“叶雨溪,你前面的表现让我惊讶,可是后面心浮气躁,没有充分利用那么好的条件,试想,如果你忍住不暴露位置,在外侧射一箭就移步到另一个地方,同时加大烟幕笼罩,最后乱射下,我就不信小野不成了刺猬!”

叶雨溪恍然,袁野又是惊魂甫定。

姜,果然还是老得辣啊。两人同时在心底浮现出那么一句话。

正当两人消化学到的东西时,远处兽嚎如惊雷乍起,敲动着袁牧的神经。他满是疑惑,又不敢大意,雷厉风行,想要一探究竟。

远处一处光秃秃的树林内,一个双眼荫翳,身材矮小的男子被三只云豹簇拥保护着,一脸玩味的看着面前那一个手提巨斧的光头。

“我说燕星夷,你就别浪费时间了,你的实力也就勉强抗衡我的三只小豹子,还追着我做什么?”

面前那个被唤作燕星夷的光头男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们驭兽团的人就没说过人话!你被指派来潜伏在袁家,好大的心机和阴谋啊。说卑鄙无耻还是夸奖你了,老子身为执法队长,追魂夺命,就和你死磕!”

那个驯兽师嚣张地叫道:“对啊,你又能奈我何?我好怕啊,来杀我呀,哈哈哈。”

不过,下一刻,一个让他彻骨冰冷的声音从树林外响起:“如果,再加上我袁牧,你的狗命,还能属于你吗?”

不好!驯兽师感到瞬间从天堂滑落地狱,是孤狼袁牧,快走!

刚才还郁闷无法交差的燕星夷此时笑得格外爽朗:“哈哈,是你小子回来啦,正好,帮大哥一把,把这畜生宰了。”

说话间,那个驯兽师很没骨气地让三只云豹断后,自己溜走了。

不幸的是,三只宠物被燕星夷一力接下。而他的眼前是一根杀气外显的狼牙棒。

等袁野和叶雨溪赶过来的时候,地上就只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了。

“袁牧小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啊,大哥没什么感谢的,这畜生的积分,就全记你头上吧。”光头男走上去,与袁野用胸膛狠狠地撞了一下,直爽地说道。

袁牧也不推辞,燕星夷尊为执法队长,早就不缺什么积分了,反倒是与他实力不相伯仲的自己,平时执行的任务少,还只是个精英猎手。

光头男努努嘴:“可惜了,让那三只云豹逃了。”不过他随即便想开了,转过头,一双铜铃般大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袁野二人。

“哦,大哥,忘了介绍,他们是我带出来的好苗子,正准备送往部落。一个叫叶雨溪,一个叫闵子然。”袁野在一旁介绍。来之前,他就和袁野商量好了用假名了,也提前知会了叶雨溪,这时候说来可谓不落痕迹。

燕星夷看着袁野,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五大三粗的他也没起疑,摸了摸锃光瓦亮的光头,朝着二人友善地笑笑。

“来来,袁牧小子,你半年未回部落了,这次大哥做东,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袁牧一听,不觉大喜,他正想怎么与燕星夷打交道,不想却受到他的热情邀请。这下,只要他批准一件事,小野以后再乱跑,倒是不会让自己再心惊胆战了。

荒林这次的情况,他决计不想再面对了。

“大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袁牧手里微微抱拳。

似乎,距离部落,也只有一天半的路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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