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前方!”袁山来不及多说,身形如燕,脚踩寸步,给袁野留出一个足够的空当,完成了攻防的交接。
刚才,在面对五六只荒角魔从不同方向的杀势,袁山的感知和运气兼有,止戈就像忠诚的死士,寸步不离地黏在他身上,往往在独角就差一丝刺向他时,止戈险险赶来,在两者间构筑了一道铜墙铁壁,化解危局。如今第一波冲锋熬过,再而衰,三而竭,荒角魔再想给山野二人制造麻烦,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袁山深明事理,从不抢功。接下来,他就可以只负责策应了,随时注意袁野的动向。
袁野对他只手拦江的防御惊为天人,他又何尝不是对闵子然划出的致命弧度凉气直冒。这家伙,还是八阶吗?如果真有人这么看他,以身试法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他很庆幸,闵子然虽不是根红苗正的袁家子弟,再怎么说,还是黎部落的一员。如果闵子然站在黎部落利益的对立面,那袁山头疼的,就是该怎么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永远消失了。有这么一个敌人,总归不是什么让人安睡的事。
“终于到我了。”袁野跟在袁山身后,因为袁山个头大,又比较魁梧,他的视线总是被遮蔽,一开始他还觉得别扭,随着两人合作倒下的角兽越多,袁野就逐渐习惯了。
他重拾母亲给他的战斗本能,将听音辨位的本事运用,将不必要的声音过滤,留下荒角魔的每一次呼吸和重踏,他的眼前,无形中重组了一具具有血有肉的兽躯,即使袁山不好意提醒,袁野也大致知晓了,虽然与袁山看到的本象差距不小,不过对于其他见习猎手来说,这已是全知视角,上帝之眼了。
“强弩之末,也敢放光华。”袁野全身并没有因为等待而冷下来,养精蓄锐后,直接二话不说,欺身逼近荒角魔。
面对着感觉到生命威胁后誓死反扑的荒角魔,袁野没有被它的气势所吓倒,在欺近时寻找机会。瞅住一个难得的破绽,袁野抬起右脚,和荒角魔的前蹄硬拼了一记,当下壮士断腕,果断右手匕首直面恐怖的风爪,左手骤雨突降,重重地刺在荒角魔的肋间。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致命一击得手,袁野不再留恋,抽身离开,留下最后一只荒角魔在草地上肆虐,直到感觉不到积水的凉意,它才不甘地倒下。
妖兽,尤其是角兽,生命力都顽强得很,往往死而不僵,临死前再无顾忌,此时再与它相斗,当然是不智的。袁野知道,越是最后关头,就越不能大意。
黄昏下,日月并生,兽影暝曚,寒鸦数点,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只有大地,记录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无人悲歌,无情者最后的仲裁,不过把晨光留给无限期的明天罢了。
“呼,第三队终于见阎王去了。”袁山管不上暮光下湿气浓重,一屁股瘫坐于地。半天的时间,解决了三队荒角魔,向山谷的绝壁推进了不少,袁山功莫大焉,他几乎是力挽狂澜,凭借一人之力承受了无休止的冲击,此时他都有些力尽了。
袁野顾不得休息,费力地将荒角魔身上最值钱的独角锯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一百零三,一百零四,嗯,总共是一百零五两到手。”他戒指的空间不大,荒角魔其他部位他也看不上了。收拾完战利品,他走到袁山身边,暗自调息,顺便把战斗的感悟抓住。八阶晋九阶,不算太难,真正的大关在凝气成穴,只是涓滴的感悟可能都是至关重要的。
袁山老练地拿出两瓶丹药来,抛给袁野一瓶:“这是回气丹药,也算是中等层次的了,我们一鼓作气,杀向荒角魔聚居的巢穴吧。”
袁野咂嘴,大家族就是大手笔,出来历练带这么贵的丹药,回气丹药虽然对修为增长没有直接帮助,但大大缩短打坐回气的时间,实际上一天的野练,可能就是别人三五日的效果。
这才是绝佳的辅助丹药,袁野不是不想带几瓶,关键是就算最次的回气丹,都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
现在是战斗时刻,袁野也不会假惺惺地再做推诿,手掌里拿着两枚滚圆的碧绿色丹药,嘴巴一张,当下不顾心疼钱的问题,一口咽了下去。
回气丹入体,效果立竿见影,袁野直感觉原本空虚虚的丹田处发烫间,真气就像奔流如海一样,不断地涌出,填充着四肢百骸,潮汐一般活跃流动。力量以可见的速度回复,总是一件令人舒爽的事。
不过一时半刻,袁野就率先结束,这种本就是士阶师阶专用的丹药对于他来说,回复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袁野连一半的药力都没吸收完毕。
他小心地把余下的十几枚收好。这种东西,袁山瞧不上,不代表他也像吃炒豆一样大嚼,中档的回气丹,他气阶还是莫用了,留着到士阶或许还有大用。
袁野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尽责地站在一边,帮着袁山护法了。
又过了一会,袁山起身,皱眉道:“子然,这下入夜了,视野也下降了不少,夜战可不是我们熟悉的啊。”
袁野摇头:“不然,荒角魔属于最纯粹的角兽,他们的视觉,在黑夜比我们更加不堪。这下趁乱偷袭,如果不支,还能从容而退。对我们不算太坏。”
袁山一听有理,笑道:“你说得不错,是我想差了。夜战,定叫荒角魔有死无生!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摸索着走向绝壁。
可惜,他们还是没有发现,身后不过百米的地方,站着四个人。
“羿家兄弟隐匿气息的本事,倒是让绝影自愧不如啊。”此刻的燕绝影,终于将背上的龙腾取了下来,持剑而立。苍茫大地,一剑主沉浮。
燕绝影吃惊并不是没有道理,羿甫和羿方在黑夜行进时,路线鬼魅,蛇行百法,用了极其高明的手法,可以说在这方面入了大乘。
“燕公子过奖,这些旁门左道,怎么能与阁下比呢。”羿甫倒是很谦虚。
一旁的聂不凡不说话,蹲下身,仔细检查荒角魔的尸体,神色古怪。
“总共是二十一头,除了头部和前半身的钝伤外,致命伤有二十六处,也就是说,几乎都是一击毙命。”
燕绝影倒不吃惊。这两人,他都很看好。如果他们真的能放下戒备,全心合作,绝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现在的两人在一起,应该暂时有士阶巅峰的水准了。看来,黎部落有这两人备战猎盟排位赛,实在是无上的福祉啊。
“别多想了,这两个小家伙,现在估计叫苦连天了吧。该我们出手了。”
燕绝影说得没错。现在袁山和袁野,几乎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绝壁前,一只两头水牛大,马首虎躯的异兽鼻孔里冒着热气,把他们锁定。
犄天荒角王,中级区小霸主之一,士阶巅峰!
袁野确实大意了。犄角荒角王是荒角魔的变异种,一举跨入士阶的尽头。这种有利变异,在五百只的中级兽群部落,是很可能发生的。而一旦出现犄天荒角王,妻妾成群的它必定会保证后代中有一只继承它的血统,延续部落的辉煌。
这位兽王,智力可不是他的部下所能比的。它早就在哨兵没按时回归时感到不安,这些可是它的精锐,五百只的兽群,刨去老弱病残,幼年荒角魔,具有顶端战力的,也不过三成,如果这些真遭遇不测,它的部落可能就要从中级降为初级了,这在中级区,绝对是毁灭的大事。
它走出绝壁,正想一探究竟,不想就与杀“兽”凶手两眼相对了。
袁野大为后悔,犄天荒角王,荒经注,角兽属,单犄角兽变种,变异跃迁,战魂兽亚种,攻击顶级天赋,防御亚顶级天赋,耐力次顶级天赋。可以说,除了几大巨头,它在中级区没有别的妖兽敢挑衅的。
因为变种的原因,它的视力,在黑夜也不会下降,这也是袁野最捶胸顿足,大呼不公的。高阶锁定下,逃窜难上加难,如果一战,在黑夜对他们是极不公平的。
“大哥,这次是小弟连累你了,你快走,把燕绝影大哥搬来,这里我在!”袁野瞬间就做了决定。
袁山并没有责难袁野的意思,沉声道:“你认为,我们还有选择谁先走的权利吗?还是先两人应付一阵,再徐徐图之吧。”
说话间,犄天荒角王已经嗅出两人身上部下的死气,在那个持匕的少年上尤其弥漫不去。它暴跳如雷,锁定下庞大的身体摆脱重力一般高跃,随之一下烈风爪挥出!
袁山居前,直感到空气中的元素都躁动起来,烈风爪未到,他已经觉得有一座小山压在头上,随时会突然炸裂。
他举盾,在久久不消散的推进力下脚步虚浮,被击退了三步,烈风穿过,他头顶飘起的发丝被齐齐切断。这是袁野第一次见袁山的防御无法承受,这还只不过是犄天荒角王跃起时的随意发挥!
巍巍青山,岌岌可危!
袁野再也不敢保留,月舞出,挥匕向前助阵,事实上,他只要被正面击中一下,就是重伤。可是,如果他不上前分散犄天荒角王的注意力,袁山会更不好过。趁着它落下缓冲的瞬间,袁野破碎一击刺杀而出,给兽王留下一道血口,蓝色兽血涌出,很快就在士阶巅峰的回复力下结痂了。
结果,兽王怒,它扬起独角,尖端汇聚起一个光团,在黑夜下把战斗区域照得尤如白昼。
荒之波动!
作为变种的成功品,犄天荒角王拥有了战魂兽的控制力,这一下荒之波动,借助荒林的特殊灵气,献上了它对荒林之王绝对的忠诚,可以说是它的保命技,此时却是对袁山袁野的审判。
袁野感到灵气的浓稠,不过并不能吸收,而是变成一个增强了五倍的重力场,让他呼吸不畅,往常简单的抬手和迈步都不习惯。
袁野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着,虽不是举步维艰,但急退如小跑。这种重力场,没法抵消的话,对命斗简直是慢性自杀,相比下,袁山显得还好些。
可惜,兽王仇恨的目标,成功地转移到袁野身上,故技重施,烈风爪朝袁野毫无遮蔽的胸口打去。
“可恶。”袁野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口角溢血,身子艰难地一斜,将心脏的位置让开,以右胸承受这一击。
“子然!”袁山惊呼,他知道,命斗的防御素来不高,这一下,足以击溃闵子然了。
“什么袁家的禁令,不就是要雪藏我吗?现在是救人的时刻,再不爆发,我有能力不救,定会后悔终生!”
袁山艰难的与重力场抗衡着,右手间一枚小印跳动,一角轮转,压力大减。遗憾的是,袁野并没有注意到袁山的变化。
符纹一亮,袁山手中,天虫虚影一闪而逝。
作茧自缚,衣被天下!
袁野的身上,此时被无限的光丝环绕,,就像披上了一件光滑的蚕丝软甲。烈风爪击过,袁野只感觉破坏力泥牛入海,全部被蚕丝甲慷慨吸收。
袁野借力后跃,看着一旁早已收了小印,独自喘息的袁山,充满了温暖。他才不会怪袁山藏了一手,这种保命的压箱底绝技,袁山的消耗肯定不少,他不留着给自己,还能加持到别人身上,这算的上是舍己救人了。
衣被天下,据他推算,足够抵挡师阶初境的全力一击!
他还不知道,袁山这么做,究竟付出了多少。如果衣被天下用在使用者身上,一天内,可以用三次,而在别人身上,就只有可怜的一次!袁山用三次保命的机会,换了袁野的毫发无损。
可是现在,蚕丝已尽,难道真的回天乏术,两人中,必定会有一人需要殿后,永远地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