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南域域主令,传统斗兽分为四种模式。
杀主,以一己之力硬撼同阶或者高阶的重型怪兽。所谓重型,不仅是指它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庞大个头,堪比重甲与板甲的毛皮也使他们的防御与生命力为个中佼佼。与身高顶多不过一丈的斗士相比,造成巨大的反差,最是夺人眼球。斗兽场场次最多,场面最火爆,最能吸金的,非它莫属。
车轮,顾名思义,斗士首先面对一只随机的同阶怪兽,争取在一刻钟之内解决。时间过后,不管当前的怪兽是否倒下,下一只都会准时登场,以此类推。若是手底下没有几分真章,很可能面对被两面夹攻,腹背受敌的困境。既要节省体力和精神准备持久战,又不能一拖再拖,落得个四面楚歌的局面,需要的,七分实力,三分智慧。
双战,两人同时出战,直击两兽。一般说来,放出的兽族实力均会比斗士略高,若两人不能有效地配合,采用各个击破的战术,最终定会抱憾收场。
群灭,不是考验猎手的具体水准,在与低于自身两阶的兽群交锋时,更偏向欣赏猎手的杀戮方式与速度,采用计时法,不管中间过程如何,皆以最后摄取的兽魂数为衡量标准。大家族对此情有独钟,常用这个磨砺小辈,也算是真正放他们鹰击长空前的预热。
此外,村落间,山野间还创造出团战,十面,逃生,追捕等趣味模式。
除了叶雨溪,众人都齐刷刷地往后瞅,想要看看那个连见习猎手都不是的新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这里的,无不是经过层层筛选,重重考核,从万千黎部落少年中脱颖而出,可以说天赋上不需要怀疑。虽然大家族的垄断下难免有些偏差,使部分起于毫末的猎手埋没于荒郊野岭,但这也在可控的范围内。
至少,往年还没有听说有脓包的豪门望族子弟凭着人脉混进来的,更别提一般人了。
因而,袁野的情况,开创了部落收人的先河,可谓值得大书特书,当然,都是耻笔。
在一般人面前,这帮自诩不凡的天才们总有天生的优越感,可如今竟与这样的人为伍,他们除了气愤只有气愤。就好像,一碗浓汤里混进了一粒苍蝇屎一样,坏了这个群体的格调。
燕尘瞪大了他昏黄的眼睛,有手猛捶了一下胸口:“孩子,我心脏不好,你别骗我,这东西作假对你没半点好处,你再说一遍,你当真没通过猎手见习考?”
袁野点头,如果说禁赛也属于没通过的话,他还得白身将近一年。因为是袁牧这个精英猎手下的禁令,想要提前解禁,就需要一位恶魔猎手的全力担保。但,这几十位强者要么闭死关不出,要么在秘密的地方执行任务,绝不会闲着没事管一个十三岁小辈的琐事。
也就是说,他要承受别人的白眼一年。
“咳咳,怪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也算是个另类的怪物了,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老人嘟囔着,语气也变得冷淡了许多。他最喜见到的,是整个部落人才辈出,后浪推前浪,把黎部落从当前的困局中彻底解脱,而不是修炼资源的蛀虫,贪婪地侵蚀部落的根基,又不见有多少长进的人。
“耿夜,带他去零零一区吧,如果再不行就撤下来吧。”疯老人转头对着一处阴暗处说道。
“是,长老。”阴暗处泛出水纹一样的波动,一个瘦削而白皙得过分的人影鬼魅地游移出来,一双苍白的眼睛盯住了袁野,用一种机械而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你,随我来吧,别跟丢了。”
袁野看着这个人,毫无惧意。他知道,这个盛享黑暗的人其实也是命斗,相比一般的命斗来说更擅长刺杀,是部落培养出来的死士,忠诚度绝对可靠。
他轻松写意,擦着众人的肩膀向前,随着那个叫耿夜的走去。
切。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嘘声,一个臃肿的小胖子毫不避讳地嘲笑:“小子,别逞英雄啊,到时连一区的野兽都胜不过,回来可不要哭鼻子啊。”
袁野置若罔闻,连脚步都不曾慢下,渐渐脱离了众人的视野。
他能忍,叶雨溪不能忍,她瞟向那个带头起哄的小胖子,恨得咬牙切齿。她可是知道袁野不是见习猎手的缘由的,只是袁野不说,她也不好当面戳穿那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家伙的谎话,就把这事揭下了。不想,还是有人不甘寂寞,强出头。
她也无可奈何,这个胖子叫皇千行,是皇千道同父异母的胞弟,虽只是个庶出,但天赋不赖,在皇家颇受关注。
十四岁,气阶九段巅峰,距离士阶只有临门一脚。这实力,在场除了寥寥几人,就数他风头最大了。
这里的诸位,年纪都还小,十三四五,七阶为垫底,八阶才是主流,九阶有七八人,当然,还有最为耀眼的存在。
袁家目前唯一还拿得出手的,袁山,十五岁,士阶中境,半年前的秋猎刚荣膺大猎手称号。
聂双双,十四岁半,两个月前跨入士阶,在聂家那是巾帼不让须眉,不弱了她大哥的名声。
还有两个从小家族发掘的天才,十五岁半的年纪,凝气成穴,在没有大家族那么出手阔绰,资源伸手就有的情况下,能到这个地步,殊为不易。
众人或许是不屑于理睬这么个滑稽的小人物,没有太大的反响,在一旁静静等着长老指到自己,给自己分配区域。皇千行自知没趣,也不做声。
而那个被他们遗忘的人,此时站在一个圆形的竞技场中央,嘴巴里叼着一株小草,手掌从长得参差不齐的荒草穗头处拂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闵子然是吧,已经准备好了,对手是三阶的剑猪群,你确认你坚持得住吗。”耿夜又不知从哪里飘来,准备就绪后,他还不放心,一向寡言的他又出来问了句。
虽然他对少年身为新人实力如此之弱感到诧异,但为部落服务了二十余载的他知道,有些问题,是他不需要问也不该问的。
即便如此,对袁野多多少少的轻视还是有的。出身贫寒,全凭一身本事才站到今天的高度的耿夜,平素最看不惯那些嚣张跋扈又是个绣花枕头的人,连带着对走关系,献重礼求取良机,高位的投机钻营之辈深恶痛绝。
在他看来,袁野就稳当当地属于后者。
袁野在感觉到一阵阴风袭来的时候就吐掉了嘴里的草,毕恭毕敬地站着,感觉到耿夜的质疑,他无奈,答道:“应该,马马虎虎可以吧。”
“嗯,那闵子然,我数五个数,从东面的大门了就会放出饿了两天的剑猪,好好迎接这一场游戏吧。”这种强度的历练,对于杀手出身的他来说,确实只是一场游戏。
他不知道的是,这对于袁野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呢?
袁野的脸上,荡漾起令人生寒的狞笑。
剑猪群么,一人,一匕,足矣。
足以挡千。
耳畔传来了死亡之舞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开始!
耿夜一晃身,就远远地站在高台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俯瞰着整个竞技场。
吱呀一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大门缓缓打开了,门缝里先是一片黑暗,继而像是有约定一般,密密麻麻的巨眼忽的全睁开了,扑闪着原始欲望的诉求。
两天了,终于,从饿的昏昏欲睡中醒过来了。似乎,闻到了美妙的气息。
跪着的身子猛地直了起来,抖擞了有点酥麻的四蹄,鼻子里喘着粗气,獠牙上口水溢出。
在前头的剑猪哼唧一声,下了一个振奋的口令,从大门一跃而起,在阳光下享受滑翔的快感,它的后面,一层灰蒙蒙的巨浪奔腾而出,瞬间就将竞技场东面的四分之一填得满满当当。
身为三阶的野兽,剑猪没有太多的智慧,也不知道围追堵截,乱哄哄地挤成一团后,就风也似地将冲锋的矛头指向中央。几百只剑猪一齐狂奔的场面,还是很有气势的。
一时间,尘土飞扬,剑拔弩张。
袁野听着剑猪四蹄跳跃的杂乱无章的敲击声,不为所动,这种无聊的音乐太聒噪了,他只想快点清净些。
在矛头处的那几个灰点快要与袁野相接的时候,他动了。
袁野不退反进,手中双匕如梨花飞舞,片片飘零,飘逸地撞上整个集团的前锋。
噗噗的两声,犹如残酷的音爆,敲打着余下的剑猪的耳轮,在它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袁野脚步轻点,蜻蜓点水,踩在两只剑猪的背上,刹那间,两兽骨头处传来嘎啦嘎啦的爆鸣声,口吐白沫,化为两堆肉山。
冲锋的惯性下,后面的剑猪甚至来不及停下,就被脚下的尸体磕绊,跌跌撞撞来到袁野跟前,然后生命被他客气地笑纳。
袁野的面前,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积着,形成了一座尸山。而他,就是这座尸山的总设计师和建造者,当之无愧的王!
呼,袁野吸了一口气,眼睛瞄了下手中的匕首,上面的血槽沾满了凝固成暗红色的血块,污浊不堪,事实上,这么杀戮袁野确实没有尽兴。
他将匕首插在尸山之上,独身直刺入已经有溃败之势的剑猪群中。
剑猪们那里挡得住这么一尊杀神,求生的本能早已压过口腹之欲。它们,宁愿饿死也不想再沾惹袁野了。
袁野化掌为刃,马步向前,直劈而出,稳当当地落在一只剑猪身上引以为傲的尖刺上,可惜,这些尖刺对于八阶的袁野来说,防御入纸一般。下一秒,袁野也不看被手掌击中的剑猪是死是活,脚下腿向边上弹踢,又有两只剑猪被震得连连后退,撞倒了十数只同伴后,头部下垂,眼神中失去光彩。
而这时候,袁野身后的那只剑猪才从刚才诡异不动的状态中醒来,它想逃离,只是它低头,看到的是与自己上半部分分离的后肢。
如骨牌一样,原本声势浩荡的剑猪群在短短的时间内,归于阿鼻掌管。
嗯?袁野耳朵一动,听到了剑猪逃窜时背上背刺的敲击声,他似乎省略了思考的瞬间,手掌捏成拳,在侧身一百八十度的同时平平挥出。
轰的一声,剑猪群队伍被袁野来了个直面凿穿,冲了个七零八散,残部躲在竞技场的角落里,大小便失禁,一时间整个竞技场臭不可闻。
袁野缓步走回尸山处,拔出了两把匕首,回头走上了高台。
他的身后,尸山因为刚才的破坏平衡,哗啦啦地倒下,乱尸遍野,草地上的小草也被染成夺目的红色。
耿夜看着走过来的袁野,神色复杂,在短短的一刻钟内,他,看到了一个消失了很久的手法,一个命斗者的希望所在。
他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月舞。
一步一杀,跳转成月,是为月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