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由心生,诅灭物外,诅咒系印师的手段层出不穷,嬉笑怒骂间流毒天下,伏尸千里。流传甚为深远的一句话当为不虚,宁恼阎罗王,莫惹诅咒郎。
在世人眼中,诅咒系印师是造物神因世间业火三千丈,冤孽五千仞,遣派下来惩罚凡俗的。裁决之神手握昊天之秤,一注救赎,一注诅咒。因而,诅咒印师属裁决管辖。
这些认知也使他们背上冤屈,但凡结交者,都对他们忌惮万分,生怕一句不和,便越过了脾气古怪的咒师的底线。
误区由来已久,无人为咒师翻案,相反的,真正的咒师对自己约束极深,不轻易出手,以免妄造血光之灾,心魔滋生,屏障难越,卡死在某一阶上。
须记,诅咒与救赎是双生子,善恶一源难辩,遍寻下界菩提。
袁野戒备地看着来人,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这个剪着一头碎发,身姿笔直如剑,脸上盖了厚厚一层冰山的男子和他手中的大剑一样,让他怎么也琢磨不透。
从自己手下轻易救下皇重,看似是站在皇家一边;可紧接着那句霸气野蛮到极点的话,暗中有维护之意,分明是欺皇千道无能,亦或,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十二分的信心?
袁野心中打算,从这个人身上澎湃的剑意来看,此人势已大成,天赋威慑自开,又出言无惧,呵斥皇千道,在族中绝不是藉藉无名之辈,这种高端天才,现在的自己接触还嫌早,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地为上上计。
正想间,瞥见皇千道与聂不凡对了一眼,没奈何,他拿折扇敲了皇重脑壳一下,不甘地陪笑道:“燕大哥,真是稀奇,什么风能把你吹来了?”
“哼。”燕绝影鼻孔里不满地出了一股气,“别打岔,好一个皇家大少爷,真当黎部落是姓皇了吗?只许你属下猖獗一时,就不许我好好和你干一架吗?来,让我看看,自从我进去了以后,你进步了多少。”
一番质问,说得皇千道是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只好言词闪烁:“大哥说笑了,我的部下不过是看闵子然资质超群,一时见猎心喜,与他切磋三五式,中间失手,下手过重,皇某回去一定重重责罚。至于与大哥切磋么,小弟还是知道自己有几分斤两的,焉敢与皓月争辉?
他不知燕绝影救了皇重,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好顺着意思说,打太极一般拿皇重做挡箭牌,将自己的责任推得是干干净净。这一招丢车保帅,用得毫不犹豫。
手下,就要有手下的觉悟,关键时刻拿来搪塞,这是他们的命。
至于与燕绝影切磋么,他不至于嫌命长,绝影一剑,出法无踪无常,诡异如蛇。万一的万一,燕绝影真失手,那就不是惨败的结局了,轻则经脉寸断,沦为废人;重则小命不保,再也没得享受温柔乡了。
这个强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早就与那个变态一起,被禁止参加年终的小辈大比了。就连平日里,也禁止别的小辈挑战他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千道如此谦卑,确实让燕绝影挑不出刺来,语气缓和:“你倒是明白,好,我也不难为你,和你明说吧,族内派我来做这一拨新人的引导师,额,这个叫闵子然的家伙,也算是我的人了,至于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皇千道这才恍然,燕绝影怎么突然不惜冒犯皇家,也全力维护闵子然了,原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可他的疑问却更大了,预备队调到新人引导师,如此大材小用,是什么套路?
难道,燕绝影犯了什么大错?还是,有什么特殊任务需要这个身份的掩护?
他想破脑袋,也不得其解,只能羡慕闵子然的好运来。这个浑小子,不用刻意找,就来了位背景深厚的大靠山。
暂且,放过闵子然,等过了这段,他就没好日子过了。皇千道怨毒地想到。
“原来如此,皇某总算明白,这个新人为何能让燕大哥垂青了,罢了,没有事的话,在下告辞。”
皇千道颇含深意地看了咬着嘴唇在一旁的叶雨溪一眼,抽身走出人圈。
大庭广众,他丢了大人,慑于绝影之威,找不回场子,显然不愿再多待一时半刻。
“恩,带着你那乱吠的狗,滚吧。”在宗族内,也只有燕绝影能如此直斥皇千道了。
至于皇重,他连名字都懒得记,实力差也就算了,出来显摆也勉强能容忍,不过欺负低阶者,还被虐死,那就是他的错了。
若不是怕闵子然杀了皇家人平白无故摊上事端,到时连他也保不住,他才没这闲功夫救一个废人。
燕绝影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闵子然早已趁自己不注意,悄无声息地走了。
“这个被牧叔看重的人,倒是机警。”燕绝影苦叹一口气,只有劳累的命了。
闵子然,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换了个假身份的袁野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快,燕家与皇家都同时盯上了他。急匆匆回到住所的他将门牌翻面,小心地锁好房门,这才从怀中取出皱皱的薄本,手指微颤间,揭开了第一页。
毒系诅咒,是诅咒的一个大分支,与非印者的毒师不同,印师手中的符印对毒素的增幅与扩散均有奇效。
小毒者,把自己炼成一个毒人,与蛇蝎一类,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是武器,甚至一滴鲜血也可入药,炼制后,凡人见血封喉。而己身,每月也得承受万蚁噬心之苦。
大毒者,借天地至毒为己用,什么玉蟾烈毒,蛮夷蛊毒,寒冰邪毒,炙热火毒,尽在我手,一出五色,彩虹般眩目,割草般取人性命。毒种变强,实力也随之水涨船高。遗憾是,奇毒难寻,至于找到至毒后能否收为己用,则是另一桩麻烦事了。
毒之至尊,遵循物极必反,本体如婴儿般纯净无暇,杂质一概排除体外,唯在灵台处植下一颗毒晶,出手时以毒晶为煤,借灵印催发,自身只是个毒引,激起共振,心毒曼生,扩散千里。
心毒,无色无味,更没有载体,令人防不胜防,除非真正拥有赤子之心的人,谁能没有丝毫邪念?一旦中招,只好用躯壳硬抗,破去百般幻觉。
不过,毒之至尊,对于袁野来说,远得不能以千万里计,这本毒素沼泽,开篇讲了用毒的诸般心得,中篇收录了天下百毒,下篇才是运行法门与淬体法门。
袁野要修这门印技,入门不可避免,小毒之境的艰辛,拦截了过九成的人,将小毒炼至圆满,还有大部分人玩火自焚,六腑化为脓水惨死。可以说,这是一条不归路。
能否安然度过每月的毒劫,身体的强硬与骨骼经脉的加固拓宽与否,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因而,这本印技人性化地附了合适的淬体法门,使得袁野省去许多麻烦。
袁野深知,防御从小起就是自己的弱项,一是命斗天生,二是他也未接触过好的防御秘籍。
他想得算简单,既然积弊已久,便搁置一旁再说。
念及此,袁野不再烦恼,专心致志研究运行法门。他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再加上这法门晦涩拗口,袁野花了不短的时间才记得大半。
只见他双手合十,左右手紧扣,继而两个中指半屈,互相抵住,倏忽间,手心一用力,手掌全开,似莲花状,掌托处,一颗精致小印自由跳动,一幅万里山河图熠熠,散发出柔和又不容亵渎的神圣。
这次凝成的灵印,比起前三个月前,更具有了荒古的灵性,也更清晰可见了,证明,袁野的静修,滴水穿石,最终效果喜人。
袁野口中喃喃,心中一片空明,他感到印技中的字符脱离了秘籍,漂浮,放大,环绕在他身前,而他,化为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光茧,低悬在床上。
灵印鼻钮处,天平偏向了一侧,袁野只感到体内仿佛有一条溪流在不断涌动,源源不断,原本在某些因艰涩而不得不中断的地方此时变得格外清晰易懂,在这股神秘力量的指引下,袁野毫不停滞地运行着书中的部分。甚至,他有一种错觉,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把毒素沼泽继续推演下去,完善后,大有迈入大毒境的可能。
他的眼前,一块块方型的大光幕按田字紧密排布,其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还配上一幅幅栩栩如生的黑白图。
“这,这是六翼雪花蟒,毒性比暗金蝎差不了分毫啊。”
“飞天蜈,荒林毒性前二的妖兽啊。”
“连丧地邪龙都有,这,不是说在荒林早已绝迹了吗?”
还有许多连袁野也叫不出名的,有不少凶神恶煞的模样,排名似乎还在丧地邪龙之前。
袁野这才意识到,自己捡到宝了。这些讯息,对于一个毒师来说,价值连城,千金不换。
在灵印,更准确说,是小型天平的帮助下,他对印技的掌握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原本在他估计,能运行法诀一周天,那是起码五六日后的事了。
而现在,不光是在修炼领悟印技上让他有了妖孽的速度,如此高境界的参悟使他七阶的瓶颈终于松动,傲然跻身八阶。
这就是八阶的实力吗?袁野跳起,膝盖出发出炒豆般的脆响,他坚信,再让他与皇重对决一场,结局绝不是靠计谋险胜了。
皇重,一刻内,必败!
同阶无敌,这是袁野对自己的要求,即便在被死死克制情况下。
袁野的心里,一直记得牧叔对自己说的两个人,唯有一天,当他能打得他们俩都不得不服时,他才说的上是站上了青年辈的最高峰。
黎部落双子星,燕家,燕绝影;凌家,凌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