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飞衣想抽回手,却又不比即墨力气大。
他们一个声音破碎,一个眼神模糊,隐约见到的影子都是微弱的亮光,好一对见面不相识的人。
曲飞衣知道即墨把她当了兰陵,却没认出自己是曲飞衣,一时有些不知是喜是悲。
她一时希望即墨永远瞎掉,一时又觉得反正即墨也是要死,瞎不瞎其实无所谓。
即墨却没有听曲飞衣的放开,甚至拉紧了曲飞衣,抱着,紧紧的。
两人的呼吸在彼此耳边徘徊,让原本冷寂的山洞传出一抹炽热的温度。
即墨的吻不知道何时在耳边涌上,耳边湿润的气息合着软糯的触觉让曲飞衣倒吸一口气,微微的发颤。
“兰陵,兰陵。”
低声的唤,几乎是粘着曲飞衣耳边滑入耳膜。
那感觉,就像是千万只蚂蚁爬上了全身,让人不知该怎样才好,而即墨越发放肆了手脚,唇覆上了几乎令他发狂的气息,明明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即墨的动作粗狂,有些神志不清的,一味的只是低喃兰陵两个字,却也什么话都不说。
啪
清脆的响声,让山洞里里疯狂的气息,骤然的停止。
曲飞衣收回了手掌,话很轻,“就算我是兰陵,也不是你随便乱来的理由。”
这一巴掌,是想让即墨清醒清醒,因为即墨似乎完全在迷糊状态。
是被兰陵弄迷糊了,还是因为伤,曲飞衣也不知道。
只知道即墨的确不在清醒中。
可这以巴掌,却似乎将即墨从沉沦里拉了出来,惊出了神魂。
半晌,即墨才靠着曲飞衣,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要想即墨说一句对不起,天下的人都觉的那比杀了即墨还难。
可如今,即墨说了,说的干干脆脆,半点不含糊。
若有人在这里,必定会觉得稀奇。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嗓音的不堪,导致曲飞衣每说一句,就要连咳几下,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东西似的。
其实曲飞衣知道自己感冒了,也知道即墨必定不用多操心,反正即墨会自己调养好的。
“我…………”
“你即墨是天下的战神,有什么是能对不起弱女子我的。”
截下即墨即将出口的话,眸光如这山洞里幽然的的氛围一样,染着一种微妙的奇诡。
她都说不清自己此时,到底是兰陵,还是曲飞衣。
只知道,那些记忆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原本她是来杀即墨的,可即使有了那么多记忆,那也只有更恨更要杀即墨的情绪。
可随之而来,心中莫名激荡的确实,经久不衰的那些画面的美好。
“我连天下都没有对不起,独独对不起你。”
这话说的奇妙,明明负了卫国,却说对得起天下,明明说对不起兰陵,却还是娶了妻。
曲飞衣自己都觉得心中酸涩的奇怪,因为那娶妻中似乎也包括曲飞衣自己。
“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放手,我不想呆在这,更不想呆在你身边。”
这事不是很奇怪吗?
曲飞衣是来杀即墨的,却被即墨救了,明明是要来拿兵符的,却骤然被温柔打的记忆全现,让本来还稍有摇晃的心,骤然的因为这一份记忆,带来了心里不可磨平的愤恨。
根本不需要任何催化剂,她就想在即墨身上刺NNNN个洞。
“兰陵…………”
即墨对曲飞衣的情绪根本豪无所觉,能感觉到的,是让他昏昏欲睡的幽香,在鼻间散放。
那味道那么熟悉,那么熟悉,却让即墨一时没有将那味道和曲飞衣联系起来。
因为兰陵两个字,太具有震慑效果,让即墨完全忘记了一些细节,更是因为他此刻若有似无的癫狂状态。
“不要再叫我兰陵,也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不是你叫了几声,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的。”
世上所有的事都是这样,哪怕不是曲飞衣亲身体验,却也能感受到那股让人无法放下的仇怨,属于兰陵的仇怨。
可是即墨这样的状况,却一下让曲飞衣不忍下手,明明她只要稍动一下手指,即墨有可能晕倒,然后甚至晕死。
一切可以这么顺利,但曲飞衣不想。
只因为那一声声的低唤,还是那一抹记忆中,无可确实的温暖。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说对不起,你是要和我说对不起灭了你的国,还是对不起杀了你的亲人,或者是对不起自己的逍遥快活?”
忽然说了一串,让曲飞衣稍做发泄,她有些说不清的烦躁。
不知道烦躁的是什么,可即墨再这样下去,她正的会被烦死。
“对不起。”
即墨仍旧简短的话,含着不知道多少意思,却也让曲飞衣再次怒上心头,她抓紧了即墨的衣服,让两人面对面,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你不要再和我说对不起,因为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我更不可能说,没有关系,一切如浮云,发生了就放下,我不是得道高僧,不会念佛吃斋,以德报怨。”
一字不断的说着,曲飞衣几乎要要把意思说的更冷酷一点,但也没再加深,因为即墨睡着了。
“这样都睡得着,在我面前也敢睡着?”
不知道说是即墨太信任曲飞衣,还是太信任兰陵,或者根本是给机会兰陵下手,解决掉他。
如果是这样,曲飞衣岂非要感谢了。
她把即墨放平放好,让他继续睡,也许是晕。
还有那眼睛,在曲飞衣以为,即墨能死,但绝对不能伤,那会让人看了不舒服,至少曲飞衣自己是不会舒服的。
洞外风声更紧,洞内的凉意随着山上的温度而渐寒,有种让人心惊的冷。
曲飞衣强忍着心口的不适,缓步走像洞口,看着洞外水雾迷离的画面。
南山的云雾终年不散,辨识度太低,所以置身期间,很容易迷路,也就很少人会上来。
而曲飞衣所在的洞口,依曲飞衣的直觉判断应该是接近山顶,却又不在山顶。
这样温柔就追不上来了吧!
即墨救了想杀他的人,却没有理会想救他的人。
何其讽刺,当时曲飞衣还以为是因为曲飞衣自己,即墨才会救。
可如今看来,即墨眼睛受伤,根本不可能看见人的样子,只能是听见温柔的那一句兰陵吧!
好一个兰陵,多少人为了你,做出了多少的事。
南山上的冷,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如同零下的温度,让人有受不了的痛苦。
山洞外的冷,带动着山洞里的寒。
气流相辅相成,却又格外不同,因为至少洞内,曲飞衣捡了点甘草点了火堆。
微弱的暖意,摇晃闪烁着,让曲飞衣的眼神更为清冽。
她一直看向火堆一旁的即墨,还没有醒的即墨,远远没有清醒时摄人的气度,只有平静的让人见之亦静的平稳。
从火光的温度去看,那影子竟格外的温柔,没有往日的凌厉。
原来每一个人都是可以温柔的。
曲飞衣眸眯了眯,随即却站了起来,悄然扯出了脚边的匕首。
她的心是颤抖的,不知名的颤抖,仿佛要做的事是那么让人心情激荡。
她的匕首刀锋如冰,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山洞里已然平静,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两人的呼吸都轻的不能再轻,曲飞衣缓缓靠近。
她刚才想了很多,看着火光里的即墨,想着那些是是非非。
即墨本该是边关仗剑而指,热烈绝世的将军,却为何成了尊贵冰冷王爷。
兰陵本该是骄傲美好,如明珠般的公主,却又为何成了亡国之女。
而曲飞衣,本该是现代那个爱恨随性的兵团掌柜,怎么会穿越了不知道是多少年,到了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时代。
让她经历这些,是命运还是什么?
火光还在闪耀,曲飞衣站在了即墨的身前,眸光以没了任何情绪,而是一片的冷。
这世上,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吧!
心中这句话不停的在闪现,而且自己居然真是兰陵,那杀即墨本就是分内的事。
她眼神一闭,手指握紧,屏住呼吸。
刀锋闪过,锐利直下,一瞬到了即墨的眉心。
只要再深一寸,即墨就没命,所有的事都可以解决,只有这一存,所有的恩怨都不会再有。
可也是这一寸,曲飞衣却再也刺不下去,到了最后她不仅是心在颤动,连手也在颤抖。
不过是杀一个人,对于曲飞衣来说算不得什么,她怎么下不了手。
“为何不动?”
沉闷的声穿透整个空间,声并不大,却如钟声般,醇厚的让人跟着淡定下去。
即墨睁开了眼,虽然睁了等于没睁,其实他不过是被震伤了脑,有些视线模糊,这不过是暂时的,所以他没有任何该有的惊慌。
反倒用那双无焦距的曦子看着曲飞衣,仿佛看得清楚一样。
“你就这么死了,不是便宜了你吗?”
曲飞衣握紧匕首,悄然收回,她垂着头看着自己握匕首的手。
手并没有异样,匕首也没异样,却为何下不去手,下不了刀。
“说的是。”
即墨沉默了,却没有动作,仍旧平静的靠在那。
即墨沉默,曲飞衣也沉默,不是不想说什么,可是觉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