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侵染的下,肩胛骨若隐若现的印记如同莲花绽放一般悄然显现。
那印记与玉佩上的印记截然不同,却又似是而非的像,可因为那伤口太大,正中印记的中心,让人看不清原貌。
但如此已让南怀瑾呆在那,比那伤更让南怀瑾感到无所适从,连呼吸都轻了轻。
“曲……飞……衣。”
从没用如此一字一字的念叨这个名字的南怀瑾,惊愕的不成样子。
却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废屋外,雷鸣声,风雨声,越来越轰烈。
可是这些,都没能让南怀瑾松开情绪,直到那若有似无的呻吟,让南怀瑾转醒过来。
“飞衣。”
“嗯,瑾……好痛。”
柔柔的声,似在梦里感受到了肩上的痛楚,嘟嘟囔囔的,竟有几分撒娇的姿态。
苦笑了一瞬,南怀瑾小心的让曲飞衣爬在自己怀里,开始给曲飞衣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
“乖别动,处理下就不痛了。”
身上并无伤药,让一个皇帝出门带药,显然不是什么高深的想法。
但是,处理伤口,南怀瑾却好像并不生疏。
并且小心翼翼,生怕曲飞衣再喊声痛,她喊一句,他就要跟着心痛一下。
“瑾,好冷。”
再次响起的声,让南怀瑾目光怪怪,然后处理完,扯落自己的外袍掩住曲飞衣已经湿透的身子,虽然一样湿,可最主要的是掩住那伤口,还有那别人绝对不能瞧见的印记。
“你别乱动就不冷了。”
这是什么逻辑,已经半醒的曲飞衣,迷茫的看着南怀瑾,下意识的呢喃。
“可是还是冷。”
迷离间,曲飞衣再一次被南怀瑾转了位置,直接抱进了怀里,手指在动作间,气息稳稳的环绕,不过一瞬,将两人的衣服都烘干。
用内力烘干衣服,在这不知道追兵会不会重新来临的情况下,实在是损人不利己。
这叫空然浪费,然而一向心思慎密的南怀瑾,此刻却没了那些顾及。
蓦然舒服的曲飞衣却没有离开南怀瑾的怀抱,更紧的抱回去,顺便蹭了蹭。
“嗯,不冷了。”
这到底是清醒了,还是没清醒?
哭笑不得的南怀瑾,有些迷糊的看着半睁开眼,在舒服后显然又要闭上的样子,几分无奈。
“我突然后悔了。”
不管曲飞衣此时听不听的进,南怀瑾都执意的说出了口。
“后悔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曲飞衣突然兴致勃勃的睁大了眼,看着南怀瑾。
虽然伤口很痛,虽然刚刚她是的确装着就要抱着南怀瑾,可她只是贪恋最后一次的习惯。
过了今天,她实在不想再把南怀瑾当替身。
那么就今天,放肆一下,没关系罢!
今天之后,就尽量不要再心有所念…………
只是虽然曲飞衣想知道,南怀瑾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开了那话,轻松的看着曲飞衣。
“刚才你不是走了,为什么倒回来?”
为什么?
曲飞衣突然发现南怀瑾此刻居然没有挂上那一向的微笑,此刻的样子,是真实的疑问,没有任何表面的痕迹。
大概人都有面具,但只要面具总有破碎的一日。
“我已经说过,我从不把同伴的背留给别人,既然我们是一起遇到的敌人,你也算半个同伴,这样随便抛弃人,不是我的风格。”
“不抛弃?”
“因为你抛弃同伴,总有一****也会被同伴抛弃。”
精辟的话,坚定的语气,让南怀瑾忽然笑了,不同于高贵清雅的微笑,而是明朗舒适的大笑。
“你你你,注意注意,不要破坏至尊形象。”
本来不想笑的曲飞衣被南怀瑾突然的笑声惊到,不是基因突变吧!
不然南怀瑾笑成这样,完全一点也都不风度翩翩。
可她想跟着笑,才刚刚拉扯了唇角,伤口的痛提醒了她,忙扯下了表情。
“以前,有一个人,也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
笑声过后,南怀瑾幽幽然看着曲飞衣,紧了紧手臂,感受着美女入怀的感受,深深的说着那样一句话。
“她说什么了?”
曲飞衣抬眸,打量着今日很有些不一样的南怀瑾。
“她说,南怀瑾,你是质子没错,很多人要杀你也没错,你的死很多人高兴都没错,可是难道你要让那些人高兴,要让自己死在他乡,让自己永远当这个质子。”
多么让人震荡的经历却被南怀瑾说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水面偶然荡起的微小波浪。
她仿佛亲眼看见一个娇小女孩,指着鼻子骂南怀瑾。
不要问她为什么觉得是女孩,这只是直觉。
“然后你怎么骂回去了?”
“没有,因为接下来,刺杀的人已经到了。”
屋外的杂声显然并不影响南怀瑾说故事的情绪,甚至在这样一副场景下,让南怀瑾的话更为清澈。
“你们受伤了?”
“不,没有,我曾让她走,她本是无辜被牵累的,如果不是我在,那群人不会为了灭口而去动皇帝的宝贝公主。”
“那么她一定没走,反倒并肩作战,最后胜利,然后你们两也和好如初。”
一口气说完的曲飞衣,笑笑的听着故事,给着结语。
仿佛,一切的一切她都清楚明白,仿佛她就是故事里的主角。
“她是没走,她说,本公主没有牺牲别人成全自己,更没有丢下伙伴的习惯,不像你的国家丢弃你一样,我永远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南怀瑾。”
多么恶毒的话,前半句还听得进,后面那一句当时南怀瑾停的嘴角抽搐,可又被最后一句坚定的话惹的当时的他眼眶泛酸。
那些话,他无可辩驳,因为事实比珍珠还珍。
他的国家,他的父亲,牺牲了他一个人,丢弃了他一个人,去庆祝终于平安的国家。
像是感受到南怀瑾突然而起的悲伤,曲飞衣伸手抚上他的心口,揉了揉。
“不疼了,以前我心痛的时候,就自己揉揉,告诉自己,不疼了,再疼会死掉,那世上就没有自己了。”
南怀瑾心脏一缩,骤然抱紧了曲飞衣,连是否碰到她的伤口都已经不在思想之内。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们从来不需要和好两个字,因为我们从来没友好过,她天天讽刺,我天天回击。”
“那是你笨好不好,一个女孩子如果整天和吵架,明显就是把你当朋友在嬉闹,不然她理你干嘛,护着你干嘛。”
怎么一向聪明的南怀瑾也会犯这种错误。
南怀瑾沉默了一会,松了松手臂,与曲飞衣对视。
“你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女孩子是最口是心非的,如果不怕你放在圈圈内,怎么会理会你那么多。”
曲飞衣说的简单,可南怀瑾信了,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我也知道,其实她很好,那一次皇家狩猎,她怕我被人偷袭,所以求皇帝让我做她的伙伴,去帮忙捡猎物。”
“于是,你真的受到攻击。”
“对于我来说,那已是一种习惯,但是对她来说,那是一种噩梦。”
“你们受伤了?”
“不,是她受伤了,为我受伤了。”
“她到底是谁?”
天边的明雷炸响,如泣如诉的让这夜更凉。
废屋的门悄然被吹开,迎来冷风肆意。
风送雨至,飘飘洒洒的落了几点在两人身上,将两人低声的语调吹的更为飘忽。
今夜天边无月无星,有风有雨。
“兰陵。”
怀着多少的艰涩,这两个字从南怀瑾口中迟缓的荡出。
风呼呼的刮着门外的树,那声如鬼狼之怒,一下竟压过了南怀瑾的声,连带那兰陵两字都模糊起来。
那年那月那日,兰陵与南怀瑾,是敌又非敌。
今朝此时此刻,曲飞衣与南怀瑾,不知是敌是友。
曲飞衣默然,眸光牵扯出一抹奇异的光芒,流转不止,带着心上突然而起的难受,抬眸望去,看进南怀瑾的眼底。
“那为什么…………”
话音截然而至,仿佛下半句让她不知如何问好。
难道她要问,为什么兰陵救你,你却去灭她的国。
可是,显然这不是个好问题,而她万分之万的不想破坏今日这最后让她缅怀的时刻。
小屋内,骤然沉寂了下去,曲飞衣没有再问,南怀瑾也没再出声。
如同门外那黑寂寂的夜色一样,静的呼吸都那么清晰。
南怀瑾沉默的看着那夜色中交杂的雨帘,目光里罕见的没有丝毫暖意,竟是无边的森然。
轰
又是一声闷响,砸在了远方的天边,刺眼的明亮骤然显现出那缓缓靠近的一群人。
那一群人悄无声息的在雨中潜行,训练有素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若不是那一道雷鸣,没人知道这黑夜里有人靠近。
南怀瑾屏息而待,悄然看向曲飞衣,却见这姑娘竟睡了过去。
“今日的确累了。”
满声的柔和,他将曲飞衣调整好姿态睡在甘草上。
然后他转身走出了那门。
夜雨中,那群人越走越近,南怀瑾沉默的等着。
在某一个时刻,南怀瑾的眉突然动了动,蓦然松了一口气。
“主子,属下救驾来迟,主子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