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飞衣以完美的姿态匍匐在地上,眼角的泪尚未干,心痛到了极致的感觉也在这一刻酣畅淋漓。
孤单,孤单的习惯。
原本这就是她曲飞衣准备给即墨的一场量身定做。却不想到了最后,在这样恣意纵情的歌与舞中,曲飞衣先想到的是她穿来后的孤单,亘古的孤单,也在虐其他人的同时,生生的连带的把自己也给虐了。
亦终是在这一刻,即墨眼中闪过了什么,目更深沉了几分,定定的望着曲飞衣,许久许久,才是一抬手,将手中的酒饮尽。
“好!”
即墨寡言的赞美,只一个字,却惊了在座的人。
随即,南怀瑾更是飞身而起,落定在了曲飞衣的身侧,月光下,他依旧是温润如初的朝着曲飞衣伸出了手,亲自的带着曲飞衣飞回到了酒宴上。
“飞衣总是给我各种各样的惊喜。”
柔和的声音,亲密的称呼,在这一刻,响在了酒宴上,那么的不合时宜,却是从南怀瑾的口中,变成了另一种无声的宣告。
只是,曲飞衣并没有开口,没有回应即墨的赞美,也没有回应南怀瑾的柔情,只是那么定定的站在那里,噙在她唇间的笑意,第一次带着那么明显的落寞与哀愁。
“曲姑娘果真非寻常胭脂俗粉可比,只这一曲,便迷了大家,连带着换上和睿王都有些动容……”
安静的气息流动着,整个宴会尚还沉寂在刚刚曲飞衣那一舞的情结之中,却不想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话说出来,却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皇后娘娘谬赞了。”
曲飞衣的心神还未及时的收回,脑中甚至还回荡着曾经属于她的那些美好时光,难得回答的婉约。
“是么?佳人难求,如此一来,本宫却更想看看曲姑娘真容……”
温柔的话一出,调动不了人的心思,但即墨却是不着痕迹的皱眉,更是出乎意料的开口拦截。
“不必多此一举,本王亦觉得无甚必要。”
“睿王自是心有所属,不为美色所动,可本宫想着大家也都还是好奇的……”
温柔瞥了一眼即墨,心里生出一些不快,话说的有些走了味道。
“柔儿这是不胜酒力了?”
继而令人更想不到的是,在即墨开口之后,南怀瑾居然也是开了口,淡淡的话里,让温柔的脸色不由的有些难看。
“看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小王亦要提醒一句,曲飞衣是小王带来的人,谁若多了半点儿心思,最好也先问问小王可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花少终是站在了曲飞衣的身侧,又恢复了那风流不羁的摸样,话里的带着的煞气,更是逼得人无法直视。
而曲飞衣在这么一场所谓的刁难与维护之间,终是收回了心神,她微微的眯起了一双凤眸,望着温柔,许久许久,却没说一个字,只是手起手落之间,面纱已落。
“天呐,这世间还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么?”
“那……那是什么?是花吗?”
“倾城倾国,绝不为过!”
曲飞衣脱去面纱的那一瞬,惊艳了所有的人。温柔的脸色瞬间苍白,南怀瑾的嘴角多了浓烈的笑,而即墨虽一直冷漠的面无表情,可他还是多了个将酒一饮而尽的动作。
“舞也跳了,人也看了。小王就不多陪了,但……小王的话,永远有效!”
花少自是因为之前就见过曲飞衣着了花妆的样子,所以他还算是正常的一把拉起了曲飞衣,丢下那么一句,便朝着妃雪阁走,哪里管皇后容不容。
而这样的突兀,更是让皇后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只是她还想发难的时候,却看着曲飞衣朝着南怀瑾和即墨那么一点头,两个位高权重的人都算是默许了,她温柔也就真的不便再多说什么,但对这曲飞衣……怕也是刻进了心里。
“你这会儿可是风光了?”
在走出了水云坊,花少才稍稍的松开了曲飞衣,望着她的摸样,心底里有说不出的情绪。
“我的风光,也是你给的,不是么?”
“只怕未来的日子,你不会寂寞了。”
“是么?那给我一个空档,让我吊念自己最后的孤单,可好?”
月光下,曲飞衣扬着笑脸,望着花少,看着花少的关心,那一字字的亲近之中,更多了一些隐约的疏离。
而花少就这么沉默了,望着曲飞衣许久许久,只是点头,继而转身离去。
也许,他能做的,也只是这些。
一如他知道的,她不该属于这里,她的孤单,他可以陪着,却永远也无法消除……
夜风徐徐,带着无尽的寒意。
曲飞衣独自一人躺在了那一片曼陀罗华里,微微的眯着眼,望着那茫茫的夜空之中,仅有的一轮皓月,泪水无声无息的溢出,顺着眼角落在了土壤里。
孤单,如今的她,何止是孤单?!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了她熟悉的一切,没有了她亲密的朋友,没有了她深爱的男人,什么都没有了。
仿若直到了此时此刻,曲飞衣也才真的彻底的会悟过来,发觉在这个空间里,仅有的,只是她自己,只是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恩怨情仇,却再没有属于她的心,属于她自己的灵魂。
百年孤寂,莫过于此。绝世清绝,也只能是这样了。
可不去想的时候,悲伤便被曲飞衣抛进了角落,尘封起来。可偏偏也就是这样的时候,在不经意之间,所有的情绪在一瞬涌上,化作了泪水,将曲飞衣溺在了其中,不可自拔。
风依旧是轻轻的吹着,那刺骨的寒却怎么都进不了曲飞衣的心,也许,正如此时此刻的她,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放肆……心酸。
只是,当曲飞衣再经不起那沉重闭上了双眸,只是,当风过处,来带了一丝微妙的暖时,曲飞衣却是不由的轻喃出了那个名字,一切恍若梦一般。
“瑾……”
似是惊觉一般,曲飞衣瞬间的睁开了那一双泪眸,望见的却是那一张一直冷冽到没有表情的面容。
随即,曲飞衣微微的皱眉,气息里有那么一瞬的复杂,继而坐了起来,仰头望着即墨,话淡淡的。
“怎么是你?”
“可惜……是我。”
即墨不是没有看见曲飞衣的泪水,甚至那晶莹的泪水更入了心,但当即墨本是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吧,曲飞衣蓦然的反应和问话,再一次生生的将即墨所有的情绪都压了回去,只回了那么一句,短短的四个字。
“嗯,不去安慰你的如花美眷?”
此时此刻的曲飞衣迅速的收拾着自己的心情,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望着周围这茫茫一片的曼陀罗华,话却依旧有些生硬。
“邹渊……死了。”
即墨似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么掀跑坐在了曲飞衣的身边,同样的望着面前的花,话亦是清清冷冷。
“死了?”
曲飞衣并不十分介意即墨的答非所问,又或者说,她已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只是,对于即墨说出的内容,曲飞衣还是有一些意外的,但随即,曲飞衣的脸上多出了那一抹轻蔑的笑。
“呵,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关?”
“真的无关?”
即墨蓦然的转头,望向曲飞衣时,正逢着曲飞衣看向即墨。蓦然的对视,极近的距离,让空气变得紧张。
“睿王殿下,你这是在质问我么?若真关心,你不如去问问你的温二小姐。”
曲飞衣似对这样的剑拔弩张并不介意,又或者,她根本是在恼羞成怒,恼怒着即墨看见她的软弱、她的泪水。
“我说过,很多事,不是你想的如此简单。”即墨难得的有了情绪似的,微微皱眉。
“呵,睿王殿下,你耳背么?不管多少事,都与我无关,我没兴趣知道,更没兴趣参与!”
曲飞衣不由的气结,更是就此发泄了出来。而对于邹渊的死,在即墨说出的那一瞬,曲飞衣也是不由的惊了。
虽然曲飞衣一手策划了邹渊的事情,甚至邹渊的死,更是她最想要的结果,但事情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顺利,相比之前南怀瑾欲杀还留的样子,倒更像是牵扯了其他的复杂。
而在曲飞衣的动容之中,即墨却始终是望着曲飞衣,望着一双泪水未尽的双眸,在许久的沉默之后,轻轻的吐出的那一句,却更是让曲飞衣的身子一僵。
“你……可适应了孤单?”
适应孤单?
当即墨说出这一句时,曲飞衣第一次瞬间的安静了,甚至根本就是石化在了原地一般,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即墨,眼底的各种复杂情绪根本无从掩饰。
而即墨也并不急于开口,又或者说,他能说一句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会多言。所以,这气氛,在一瞬之间变得有些微妙。
曲飞衣始终是望着即墨,而即墨也是毫不避讳的也这么直直的望着曲飞衣,相视之间,两人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都来不及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