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赵恒被侃的晕晕乎乎的,连忙忙不至地点头。
看见赵恒这个态度,宁奕不由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耿大人请发问。”
“本官想问的是,既然先帝命你三个月内剿平匪患,可是如今,匪患是否已然被除?”耿南仲淡淡的道。
这一点,宁奕早已经在外面站着的时候想好了,于是当下不慌不忙地点头道:“没错,虽然匪患还没有被完全除去,可是目前臣也已经抓捕到了贼首方腊,想来现在也应该已经解送进京了。”
耿南仲忽地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先帝命你三个月内剿灭匪患,如今时日已到,先皇已然驾崩,可是江南匪患却依旧没有除去,我且问镇国公,你还在这里沾沾自喜,是何道理!”
文人的一张嘴利,赵恒虽然出身皇家,可是从小便规规矩矩的,生怕皇帝一怒之下废了自己,所以才养成了性格阴狠无比,可是却没有练出那一张如莲的灿舌,当下耿南仲发问,赵恒顿时如同当头棒喝,冷声道:“不错!宁奕,当日你出京之时,向着先皇和百官信誓旦旦地保证三个月内剿灭匪患,如今时日已到,匪患依然未除,究竟是何道理?”
“回皇上。”宁奕慨然一叹,道:“臣,事实上…也是羞愧的很啊,每每想及此处,也总觉得有负先皇圣恩,江南贼患势大,当日臣刚到江南时,江南贼首方腊携兵六十万为祸江南,而臣不过才带了区区五万士兵,朝廷正在两边交战,宋辽边界战事吃紧,臣也不敢对朝廷有索求,如今虽然已经擒得了方腊,可是战事却还依旧没有完结,臣羞愧,臣自责,当日臣出京之前,先皇曾要求若臣一天不能荡平江南,则不许臣一天还朝!臣也同时发下誓言,臣若不能荡平江南,臣必不还朝!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如此!否则臣愧对先皇一片嘱托,愧对先皇的一片圣恩啊!”
这边耿南仲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屡屡搬出先皇,就连赵恒也不敢出言不逊,更何况,宁奕说的大义凛然,也由不得耿南仲反驳,否则就是对先皇的大不敬,若是落下口实,对耿南仲和赵恒,无疑都是不利的。
更何况,虽然宁奕没有能如约在三个月内荡平江南,可是也如约抓住了贼首方腊,这一点功绩,也是完全无法抹杀的一笔功绩啊。
宁奕的眼光清澈,一身鲜艳的官衣站在赵恒和耿南仲的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耿南仲不由咳了一声,低声道:“就算是抓住了贼首方腊,恐怕也不能完全交待的吧?毕竟,镇国公与先皇的约定,乃是三个月荡平江南,而并非三个月抓住贼首,敢问镇国公,你又对此作何解释?”
听到这里,宁奕点了点头,看着一脸黑气的赵恒,低声道:“没错,臣也曾经细想过这个问题,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江南的官兵太少,贼党势大,纠集六十万朋党为祸江南,而臣当日带去江南的官兵也不过才五万有余,加上其余五州八郡的士兵,零零散散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八万士兵,所以,臣恳请皇上在拨天兵二十万,这一次臣回到江南,必然荡平江南,还江南百姓一个郎朗青天之日!”
开口就是二十万士兵,这宁奕…尼玛,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可是二十万啊!!
尽管大宋宣称拥有禁军两百万,可是实际真正的可战之兵不足一百万,宋金战争已经投入了二十万的兵力,眼下,眼前的这个镇国公竟然一开口就是二十万士兵…这…这是要造反不成!!!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念头闪过,耿南仲咳嗽的更厉害了,赵恒的脸色忽明忽暗的,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先皇,这两个大大的字压在赵恒的胸口颇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更何况,江南原本匪患六十万,就算到了现在还剩下四十万的贼党也是事实,容不得赵恒反驳,八万对四十万…怎么想都有些当年曹操过江东时的气势,仅仅只是这庞大的数字就让人喘不过气了。
赵恒脸色变了变,和蔼地点点头,道:“此事容后再议,过几日就是先皇下葬的仪式了,待明日,就是先皇的丧期了…”
还不等赵恒说完,宁奕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恭敬地垂下头,应声道:“臣明白!臣遵旨!”
第二天,乾坤宫上人山人海,放眼望去,俱是一片白色,过几天就是徽宗皇帝下葬的日子了,而这几天,各位臣子也理当继续为徽宗皇帝,这位先皇守孝,进行最后一次祭拜悼念的仪式了。
徽宗皇帝的灵柩此时此刻就放在乾坤宫里,一叠又一叠的纸钱也不知究竟烧掉了多少了,尸体由于进行过防腐处理,所以尽管已经放了半个月了,也没有发出一丝丝的恶臭也正是于此,在大宋朝,皇帝驾崩,都需要撒上香料进行防腐处理,以寓“永垂不朽”的意思。
百官基本已经到齐了,一片哀鸿声赫然而起,这个时节,自然是比谁哭的更起劲了,这个时候不好好表现一下,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新皇赵恒早已经在一干人的陪同下,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缟服,默默地站在先帝徽宗的灵柩前站定,尽管脸上看起来一片悲伤,然而,他眼光的余角早已经四下打量起身后的百官来了。
他在寻找一个人!
很快,赵恒的脸上便不由浮起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在百官之中,赵恒并没有看见宁奕的身影,这样说起来,自己的安排算是奏效了。
看了身边的耿南仲一眼,耿南仲深深地垂下头去,向赵恒发出了一个指示,赵恒立即心领神会,耿南仲是赵恒的帝师,耿南仲办事,赵恒放心!
随即,赵恒开始大声地念起了悼词,悼词是翰林院早已写好了的,无非是什么“追先皇徽宗皇帝为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等等,这种过场的事情是必须要走上一走的,故而,赵恒显得很是仔细。
在结束了那长达一炷香时间的悼词以后,接下来就是宣读先帝遗命,昭示张邦昌和宁奕等二人为顾命大臣等事,当宣读完昭示以后,只听那太监细长的嗓子尖声道:“张太宰,镇国公出列谢旨。”
然而很久以后,从百官之中出列的,却只有张邦昌一人,哪里能看见宁奕的半个身影?
底下的群臣顿时私下里低声窃窃私语了起来,群臣早就知道赵恒要对宁奕动手了,只是没想到的是,今日是徽宗皇帝的最后一次悼念,眼下这个时候,宁奕这个镇国公都敢无故缺席,不可不谓不大胆,这也顿时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
在心里暗笑了一声,宁奕来不了这种事情,赵恒自然是清楚无比,然而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于是,赵恒忽地脸孔一板,冷声道:“镇国公呢?镇国公人哪去了?!”
镇国公呢?镇国公哪里去了?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镇国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赵恒抿着嘴唇,不由的冷哼了一声,仿佛无意间和耿南仲对看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狡黠的神色。
宁奕胆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来参加先皇的吊念,这种事情一出,我看宁奕你还死不死?
“御林军听宣!”赵恒冷冷地开了口,“捉拿镇国公宁奕问罪!”
“是!”
就在御林军的都虞候刚刚念出了这个字以后,忽然,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先皇!先皇!”
“嗯?”顿时之间,所有人的脸顿时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灰头土脸,满身都是烧焦了痕迹的人慌慌张张从门外冲了进来!
“什么人胆敢闯入乾坤宫?”耿南仲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手指一点,喝到:“拿下他!”
“慢着慢着,我是宁奕!”那个满头灰头土脸的人,正是宁奕,只见宁奕正慌慌张张地跑向赵恒,猛地一跪倒在地,顿时放声大哭:“臣不孝!臣不孝啊!”
赵恒的心里暗暗心惊,仔细地打量了眼前那人一眼,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正是宁奕,顿时爆喝一声,道:“先帝面前你敢如此放肆!衣冠不整成何体统!竟然还敢姗姗来迟!你莫非真不把先帝放在眼里了么!”
赵恒的这句话说的非常重,活脱脱的就已经算是给宁奕定下了一条死罪了,藐视先帝这种事情,其情节严重程度堪比欺君罔上,当判斩立决,更何况,先帝并未赐予宁奕丹书铁卷这么个东西,百官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下子宁奕算是死罪了!
“臣不孝!臣有罪!”宁奕放声大哭之下,满脸都已经是泪水蹒跚,“先帝,臣家中清晨起火,臣险些被烧死,先帝啊,您莫非是在怪罪臣不孝,没有如约完成约定!”
家中起火?
百官纷纷对望了一眼,只见宁奕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满身都是焦灼的痕迹…这不是家中起火,还能是什么?
只不过,这里面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大有玄机啊…
一时间,百官的目光,也顿时落到了宁奕的身上去了。
赵恒恨恨地咬了咬牙,不由的怒眼看向耿南仲,耿南仲怔了一怔,急忙低下了头颅,满脸的羞愧。
放火这种事情,怎么能是一位官员可以做的出来的?更何况这里乃是天子脚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满朝文武都知道自己要拿宁奕开刀,偏偏这个时候家中起火…这要朕这个面子往哪里搁?
赵恒气的直咬牙,然而宁奕此刻哭的悲天悯人的,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了。无他,只因为宁奕又一次抬出了他的大杀器…先帝!!
“本朝以火德起家,先帝爷莫非是怨臣没有能够如约在三个月内荡平江南,而在惩罚臣么!”宁奕顿时痛哭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徽宗皇帝的灵柩不肯放手:“臣知道错了,臣有负先帝爷您的圣恩,可是江南贼兵六十万,臣的麾下也不过才区区八万士兵,臣…臣无能啊!臣愧对先帝爷,臣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