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宁奕有任务要派下,邓浩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脸喜色地急忙拍着胸脯道:“国公爷尽管吩咐,不管是多么困难的任务,下官办的办也要办,办不到,也要办!下官身为一介地方父母官,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那又何妨?”
“这件事不需要邓太守抛头颅洒热血!”宁奕笑了笑,然后抿起嘴唇,低声道:“在本国公看来,战争固然可以使得江南一时平息,可是从长久看来,这股隐患却依然还是时时存在的!”
看着邓浩眼睛珠子都绿了的模样,宁奕索性直言道:“本国公之意,第一是打仗,打的那些乱党望风而逃,其二则是剿灭摩尼教,只要大宋有摩尼教在的一天,就绝不会真正的太平下去,本国公的这一番想法,邓太守以为然否?”
“妙计!简直就是大大的妙计啊!”邓浩一听立时口不择言地交口称赞起来:“下官这就回去苦思冥想,为国公爷想出一套铲除摩尼教的方法,国公爷,您就瞧好了吧,下官定当殚精竭虑,优国公爷之所优,思国公爷之所思。”
“那么,你就先退下吧。”耳边听着邓浩那不断传来如雷的马屁,宁奕顿时只觉得一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急忙挥了挥手,示意邓浩退下了。
很快的,在宁奕的吩咐之下,那位对于摩尼教极其热衷的邓浩邓太守,仅仅只是在第二天的功夫,便如实向宁奕呈上来一篇关于如何剿灭摩尼教的方案出来了。
宁奕细细地看了一遍,邓太守所提出来的几点,第一则是鼓励百姓互相举报,如实者则奖励十两纹银,其二是任何一位人家都不得包庇,隐瞒摩尼教徒,否则按同等罪过论处。其三,摩尼教徒可在各州郡,限期内前往官府自动投案自首,表现佳者可获得十两银子的奖励,反之,则一律以叛党论处。
其四,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这一条,不禁让宁奕的眼前一亮:废除花岗石的采集。
为了修建万寿山,江南所耗费的人力和物力何止千万?然而所受苦的却尽皆是大宋江南最为穷苦的下等平民百姓,强拉壮丁,强取人头税,在这等高压政策,本来就不愿意充当民夫的那些穷苦百姓们更是心存哀怨,长此以往之下,这才终于酿成了这一次的江南大祸。
看到这一条以后,宁奕也不禁开始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了起来,第一次来江南的时候,自己只不过只是一名区区七品小吏,尽管手持尚方宝剑,却仍然无法撼动这大宋铁一般规律之下的任何一条,而现在,自己又来到了江南,可是这一次,自己却是秉持着镇国公的身份而来,又同为江浙宣抚使,平南兵马大元帅。自己现在在江南,已经完全可以等同与说一不二了!
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有了改变江南的机会,又为何不去改变?这,就是宁奕的思维!
既然邓太守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和,宁奕这下也就不在担心一旦停止采集花岗石究竟会带来多么大的反弹了,于是微微一笑,冲着邓太守仔细地嘉奖了一番,便大手一挥,全部允了,并同时嘱咐邓太守,以上所提出来的种种针对与摩尼教的方针和措施需要立即执行,半刻也延误不得了。
邓浩一见宁奕的态度如此高兴,自然心里也是喜不自胜,趁着镇国公还在襄州的机会,邓浩又怎能不会抢着赶紧表现一番,等到平南之事一旦结束,镇国公就将立即成为整个大宋最为赤手可热的人物,没有之一!况且镇国公如此年轻便位高权重,他日成就定当不可限量,等到国公爷返京之时…嘿嘿,我邓浩焉能没有水涨船高之日,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邓浩得到了宁奕的允诺以后,立即便开始行动了起来,一时间竟然也忙的不亦乐乎,那一手效率倒也大出宁奕的意料之外,只是没过几天的功夫,附近并没有遭受到战争灾害的郡,县,便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向着襄州的方向禀报了情况,在邓太守的大力推动之下,已然开始有陆陆续续的百姓开始主动到官府投案,同时,在当地百姓的举报之下,也一柄抓捕了数个摩尼教徒,不日即绑缚进襄州城。
转眼半个月已然过去了,当初从襄州仓皇出逃的襄州百姓们在闻之官兵已经在襄州城下大败了方腊贼兵以后,也都陆陆续续地开始返回城里了,这边邓浩忙的不亦乐乎,那边的宁奕可也没闲着,这几日,因为失去城池而流-亡在外的当地卫所士兵队伍已然开始陆陆续续地向着襄州的方向闻讯赶来了,仅仅只是短短的七天时间内,闻讯赶来的队伍兵力总数就已然高达了两万有余,这也让宁奕的心里顿时感到了一阵阵的喜悦。
当宁奕所规划的一切的布局已然完毕,准备停当了以后,朝廷大军,便浩浩荡荡地顺着襄州城下,兵分两路,一路由刘光世率领,向池州进发,一路由王禀率领,向宣州进发,每路约合两万士兵,总计四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下平叛,宁奕自己则和其余诸人坐镇襄州,统一调度。
朝廷已失五州四十二县,宁奕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拿回来!
清溪城里,一群身穿着白衣白裤的摩尼教徒们,正迎着太阳的方向跪倒在地,虔诚地冲着那明亮的一轮红日膜拜着。
整个清溪城里,已然家家户户皆身着白衣,只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正跪倒在太阳之下,若是从高空俯瞰下去,足足有上万人之众的规模!
那一群摩尼教信徒们人人一脸的虔诚,此时此刻,正闭着眼睛,不断地向着太阳祷告着什么。
只见那密密麻麻的信徒之中,最显眼之处,莫过于人群最前方的一处高台,那处高台宽足足四十丈,高五仗有余,而那高台之上,此刻,也正跪着一名一身白衣的汉子,闭着眼前,双手合十,也不知道嘴里正在念叨着什么。
“圣公!圣公!”远远的,一个有些粗诳的声音猛地传来,可是这声音尽管有些急促,可是在场的所有的摩尼教徒们,竟然没有一人张开眼睛,向着那传来声音的方向去望上一眼。
远远的,一个满身尘土的汉子正在几名护法的搀扶下,一路急急忙忙地向着那高台的方向跑去,仅仅只是一到那高台处,那满身尘土和伤痕的汉子顿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由得冲着那汉子的背影嚎啕大哭起来:“圣公!我洪载无能,我洪载傻鸟一只,竟然听信叛徒之言,着了宋兵的道了!五万大军尽皆毁于一旦,请圣公赐我洪载一死!我洪载在明王面前死而无憨!”
洪载此刻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尽管已哭的如同一个泪人儿似得了,头也不知道因为磕了多少回而使得那迸烂的一角额头已是鲜血如注,浑身上下如同染红了鲜血的血人儿似得了,可是,在场的所有摩尼教徒,包括那汉子在内,也竟然连眼睛睁也为睁,依旧虔诚地喃喃祷告着。
过了一会儿,一声洪亮的声音豁然响起:“愿我明王大人普照万世!我愿与明王同行!叩首!”
这个时候,随着那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以后,所有数以万计的摩尼教徒口中顿时也纷纷长吟了一声:“愿我明王大人普照万世!我愿与明王同行!”
随着这句祷词结束以后,数以万计的摩尼教徒顿时俯首将面额贴在地上,那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阵势,如同千军万马共同驰骋与疆场之上所发生的阵阵惊雷之声,洪载耳边回响着那一阵又一阵的祷词,顿时震得洪载不由得身子猛地一个机灵,一股微微的寒意,顿时涌上了洪载的心头!
就在洪载忍不住满心惊慌的时候,高台之上的那名汉子,忽然缓缓地站了起来。
“圣公!”洪载的心里顿时又是一个激灵,就连那身躯也是猛地一震,顿时眼眶里鞠出了几把英雄泪,止不住又是一阵嚎啕大哭起来。
而那号曰圣公的汉子,则正是将这大宋朝半壁江山搅和的一片腥风血雨的摩尼教首领…
方腊!
此时,只见方腊忽然猛地转过身来,他淡淡地看着眼前正跪在自己面前正不断大哭着的洪载,不由地轻启厚唇,一脸的寒霜已然毕现,眼中也不由露出了一股锋芒的杀机,冷声说道:“襄州兵败之事,我已知晓!洪天大尊,现在本公要你对着明王大人,对着东边那轮浩瀚的圆日仔细说上一说,那襄州城下的兵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阳,升起了。
这片小小的清溪城里,此时此刻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仿佛就像是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红彤彤的日光,远远望去,竟是如火般骄烈!
而于此同时的,此刻,清溪城里的某一处,也是血流满地,一栋诺大的宅子里,已然四处沾满了鲜血的痕迹!
朱门酒肉臭,此刻,那宅子里传来的,却是一股异常的腥臭,只是这股腥臭味道并不是酒肉传出的,而是地上那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温家门前的两颗大树上,已然被挂起了两只血淋淋的头颅,其中的一只,则是温财主的,另一只…却是温家长子的头颅!
此刻,洪载手里正持着一柄满是血迹的长剑,身后跟着几个人豁然从温府里走了出来,冰冷的眼神,口中忽然爆出一声长吼:“奉明王大人谕旨,所有与温家有亲属关系的一律杀光!现在就去,全部杀光,杀光!”
“谨遵明王大人法旨!”几个白衣摩尼教徒的身上此刻也沾满了点点血迹,冲着洪载行了个礼后,猛地招呼了一声,几个摩尼教徒便带起几十人立时向着清溪城四处的方向急急离去。
温家是清溪当地颇有名气的一门望族,人口繁多,虽然历代也不曾出个达官贵人,却胜在家资颇丰,这人呐,有了钱,就想要名气,要地位,可惜的是,无论温家在怎么调教族中儿郎,也许是遗传基因的缘故,这历代下来,竟然也终究没有一个人中过秀才!于是,温财主这才加入了摩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