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远远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排成了一条紧密的长龙,你追我夺地向着奔跑着,那上万人的规模从高空俯瞰下去如同黑压压一只只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贼兵的这场诺大的溃败已然无法避免了!
洪载仓皇地奔逃在一片茂密的林中,虽然洪载领军的本事不大,可是逃命的本事却是大大的很,洪载自知如果随着人群跑,定然不知能跑出多远,索性在几个护法的帮助下,将那浑身的白衣尽皆扯去,钻入了一片茂密的林中,趁着着黑暗的月色,直到洪载等人在林中摸爬滚打了一夜,这才渐渐地甩掉了身后的追兵,仓皇地向着密林的深处奔了过去。
此时此刻,洪载原本那张白净的脸上,已是伤衡累累,黑漆漆一片尘土了!
见官兵已然被自己摆脱了开来,洪载顿时长吁了一口长气,随手将手中的大刀一扔,顿时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顿时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我跑不动了…明王大人明鉴,我洪载是真的跑不动了…”
“大尊!”几个护法也是累的不省人事,但是依然还是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大尊,我们还是先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此地不宜久留啊。”
“本尊跑不动了!”瘫倒在地上的洪载那杀猪般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你们要跑你们跑吧,本尊已经完完全全的跑不动了!就算是死,我现在也绝不起来!”
“这…”几个护法见洪载铁了心,也就统统都闭上了嘴巴,想了半晌,一个护法低声道:“大尊,接下来…咱们要往哪逃?”
“呀呀个呸的!什么逃!把本尊说的那么狼狈不堪,是跑!跑路,懂不!”洪载圆瞪着眼睛,一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顿时一个巴掌扇在那护法的头上,“明王大人在上,你这样口无遮拦,你就不怕明王大人降罪于你么!”
一听“明王大人”,那护法的脸色顿时一变,这些摩尼教徒尊明王为第一神尊,所畏惧的,除了圣公,也就是明王了!
“那么,大尊,我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另一个护法有些悲哀地道:“五万大军全没了,不知圣公能不能放过我们…”
说起圣公,洪载的脸色这才勃然变色了,那护法说的没错,自己领着五万军队,竟然仅仅只是在一夕之间便被打了个全军覆没,只此一条,圣公就足可依照军令,斩下自己的那颗项上人头了!
想到这里,洪载不由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圣公若要怪罪下来…尔等可有什么好办法?”
“嗨,大尊。”一个护卫顿时冷笑地开口了:“要怪就全部都只能怪老温那个家伙,竟然给官兵通风报信,还布下了妖法阻碍了大尊施法,有了这样一名内奸,我们又怎么能不败?”
那护法口中所称呼的老温,正是那位白天里进献给洪载两名“圣女”的那名商人,既然一时半会找不到借口,就索性将老温那个倒霉精推出来当个替罪羊好了,明王大人在上,我洪载可是忠心耿耿啊。
“对!对!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洪载的两只眼睛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闪亮的金光,不由得顿时拍着那护法的肩膀一阵大笑:“好!干的不错。嗯…事实就是如此,尔等可都知道了?”
“谨遵大尊法旨!”几个护法顿时一齐大吼了起来,然后,配合洪载那一脸阴沉的笑容,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襄州一战,斩敌首级万余名,虎卫军四入敌阵,四入四出,并险些斩下敌将首级,平南之战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天亮以后,在各路人马渐渐地回到襄州以后,宁奕急忙奋笔疾书,用他那歪歪扭扭的一手书法亲自写下了这么一份战报,然后命人快马加鞭,星夜送往汴京城,这还是自江南战乱起时,朝廷所获得的第一个大胜仗。
这一仗,赢得也是大快人心。
尽管各路将领一脸的喜不自胜,可是宁奕脸上的愁容却依然没有消去半分。
想打个大胜仗容易,但想真正的令江南稳定下来,却是难上加难啊,宁奕在心里微微地想着。
宁奕到过江南,并非不知道江南的隐患究竟在于何处,现在,一年过去了,宁奕已然成为了当朝国公爷,既然再次回到了江南,宁奕便思索起了,如何将这整个江南的面貌重新焕然一新。
所谓破而后立,现在这个时节,正是个好时候啊。
当然,宁奕也不会随便与人说自己心里的这一番计较的,否则恐怕立即出师尚未捷,已然被人当作乱党打入天牢了!
国公爷又如何?宁奕不会做拿鸡蛋碰石头这种事情的。
在襄州之战胜利了没几天以后,宁奕便急忙叫来了襄州太守邓浩,命令邓浩立即从襄州城里派出信使,四处向各个还未陷入敌手的州、郡以及各个朝廷地方军队等发出信报,命令所有人严阵以待,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城池!流-亡军队则立即赶赴襄州城,镇国公宁奕,已然到了江南了!
果然,在信使出发以后大约半个月后,各地的消息便陆陆续续的传来了,其中有好的消息,也有坏的消息,可是饶是如此,也已经让宁奕的心里感到老怀大慰了,尽管江南地区还没有落入贼首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可是聊胜于无,宁奕对此还是感到很乐观的。
于此同时的是,两道命令,也由宁奕经派往各地的信使,各地分发到了各个州郡,其一是废除花岗石采集,其二,则是命令所有州郡,立即倾尽全力铲除摩尼教。
可是,宁奕尽管来自前世,对于方腊利用摩尼教传教,也仅仅只是局限于知道的水平罢了,至于摩尼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宁奕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宁奕在想了半天以后,立即叫来了襄州太守邓浩,问了个究竟。
此时,宁奕和邓浩二人,已然在一间幽静的房中,缓缓地谈了起来,
“回国公爷的话,这摩尼教…下官所知道的,也是很有限的很呐…”邓浩此时此刻正搓着一双大手,有些拘谨地说道,适才宁奕命人传话给邓浩要求商谈事情,还十足的将邓浩惊了一下,这国公爷刚来襄州,谁都没有找,却偏偏找了自己,这让邓浩的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可以尽情的说。”看着邓浩的这一点把戏,宁奕淡淡地一笑,并没有把邓浩的这点小心思放在眼里,宁奕微微一笑道:“在本国公面前,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国公可不是那种会因言治罪之人。”
“啊…是!”被宁奕看出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儿把戏以后,邓浩的老脸上顿时一红,可是随即很快的,邓浩便调整过来了状态,清了清嗓子,道:“回国公爷,这摩尼教,本是在那西方兴起的一个教派,也可以叫做牟尼教,与我中华佛教却是同宗同源,却又甚是不太一样!”
“怎么说?”一听到这里,宁奕顿时来了兴趣,急忙追问道。
“我中华佛教,源于天竺,而摩尼教却是源于波斯王国,教义本旨上与佛教很像,却又是大不一样。摩尼教的教众们认为太阳是至高神,崇拜日月,教徒服色尚白,提倡素食、戒酒、裸葬。讲究团结互助,称为一家,认为世上光明力量终必战胜黑暗力量,所以,摩尼教还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就叫做明教!”
“明教?”宁奕心头里顿时一动,明教这个教派,宁奕又岂能没有听过,又岂能不熟悉?明太祖朱元璋,也曾是借助着明教的力量,而一登顶峰的,此时此刻,听到邓浩说出了“明教”二字的时候,宁奕便再也不敢大意了,开始认真倾听了起来。
“自大唐贞观年间,摩尼教进入我东土以来,一直到今天,已经历时百余年,事实上,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就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明教,所以,明教也只能一直流落与江浙一带传教了,在江浙一带,却还是很有威信和震慑力的!”
说到了这里,邓浩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冲着宁奕笑道:“国公爷有所不知,有的时候,就连官府,也得看着摩尼教徒的眼色行事呐,这些教徒冥顽不灵,因为其教义的影响,但凡所遇见不平事,尽皆认为是“黑暗”,而摩尼教的存在正是要破除黑暗,迎接黎明,所以,地方上若是生出了些什么斗殴事件,官府一向的处理态度也就是顶多打一顿板子就给丢出去了,摩尼教在江浙一代势大,若是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后果,或是民变,当地的官员也都是难辞其咎的,所以,各地对犯了事的摩尼教徒,一向也都是听之任之,绝不会采取什么过激的行为。”
“所以,摩尼教势大的原因,也正是如此了。”宁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江浙一代的官员对摩尼教徒听之任之,仅仅是因为害怕激起民变,长此下去,难怪这些贫苦的百姓敢于造反了!”
说完以后,宁奕紧接着话锋一转,淡淡地看了邓浩一眼,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邓太守对摩尼教的熟悉程度如此的高,想来邓太守应该也曾经是一名摩尼教教徒的吧?”
“国公爷…”邓浩的脸色顿时一片大惊,一脸的惊慌之色写满了邓浩的整张脸上:“国公爷明鉴…唉,实不相瞒,下官的确也曾受人蒙蔽,加入过摩尼教…可是…可是,天地明鉴,方腊造反之后,本官就已经与摩尼教一刀两断,再无来往了,国公爷…下官句句属实,皆出自肺腑啊!”
看着邓浩那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就差赌咒发誓了,宁奕淡淡地摆了摆手,笑道:“就冲着邓太守宁与襄州同亡的这份决心,本国公也绝不至于乱想的,本国公说过,本国公绝不是一位因言而治罪之人,眼下,有一件事情,还需要邓太守操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