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看宁奕慢吞吞的模样,急得抓耳挠腮,脸涨的发紫,宁奕慢吞吞的如温吞水一般慢慢地摆好棋盘上的象戏,微微一笑道:“请了。”
“你先走。”那胖子说道,两眼瞪得老大:“别输了说我欺负人。”
宁奕笑了笑,也不说话,坐在圆圆的石凳上稳如泰山,信手捏起一颗棋子,走卒!
在庐州城县衙里这难寻的荫凉亭子里,一胖一瘦,一个白玉公子,一个布衣胖子就这样全神贯注地对弈起象戏来了。只见宁奕稳如泰山,岿然不动,嘴边还微微带着些许笑容,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棋盘,一只手随意地捏起棋子,然后复又轻轻地放了下来,思维清晰敏捷,想也不想,如行云流水一般,只几步便将那胖子别入了僵局了。
那胖子开始时还微微得意,吃了宁奕一颗‘马’后,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样子,可渐渐的却两耳通红,满脸的大汗,一边思考一边不住地擦着额头上不断留下的冷汗。这胖子大话倒是说的厉害,三十年的老棋迷,可在宁奕面前却简直如同没有力气的孩子一般,宁奕只随便地走上几步,就得让那胖子思考好久才大呼一声,兴奋地继续走棋。过不了一会又是冷汗横流。
那胖子的形象实在太过恶劣,一会猛抓头皮,一会又把手伸下去扣自己的臭脚丫子,扣完了以后还送到鼻子前闻一闻,自古以来,许多奇人都有怪癖,可这胖子偏偏又是个臭棋篓子,三两步便被宁奕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在宁奕心里,这胖子简直与奇人这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两人一来二去,杀的昏天黑地,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只是苦了那胖子,自翊高手,却被宁奕连杀几盘,心里早就郁闷无比。等到宁奕又一次完美地将了那胖子一军后。那胖子索性一丢棋子,嘟嘟囔囔地道:“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宁奕哈哈一笑,丢下棋子抱拳道:“兄长棋艺也不低啊,小可对兄长的棋艺也是佩服的很。”
“哼。”那胖子一个人坐那哼哧哼哧地生闷气,对宁奕的赞美不理不睬,满脸的血色,眼睛也气的凸了出来,活像一只癞蛤蟆,很是滑稽。
“这也是个妙人也。”宁奕心情大好,在太阳下暴晒一整天的怒气顿时一扫而空,看那胖子生气的神情,宁奕忍不住满脸的笑容道:“兄长也是好棋艺了,不必生闷气么…”
那胖子忽然猛地一蹦从石凳上跳起来恼道:“输了就是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三十年棋艺竟然比不上你这个只学了三五年的年轻人!哼…哼…”
胖子胸膛一起一伏,正怒不可歇的时候,忽然眼珠子一转,一拍脑袋大喜道:“哈哈哈,小子你可真是名救星啊,哇哈哈哈,太好啦太好啦!”一边狂喜着还一边猛拍石桌,一双硕大的肥手把整个桌子拍的咚咚响,棋子满天飞。
宁奕一脸不解地望着满脸狂喜的胖子,那胖子正哈哈直笑,忽然眼一瞅见宁奕正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立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坐正了身子,还不忘用手理了理脸上的满脸肥肉,向宁奕一脸正经地说道:“请问兄弟姓甚名谁?师从何处?”
“这个…”宁奕见胖子的搞笑举止,一张肥脸此刻正一本正经地望着自己,在与刚才的那一番作态联系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宁奕拼命忍住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可宁奕,就是这庐州府人士…并无师承…”
“胡扯!”那胖子一怒道:“若不是师承名家,怎么可能能赢得了我这三十年的老江湖。”
这胖子看起来年约五旬,两鬓已见白发,但皮肤保养的却是极为不错,看起来像二、三十岁的男子,一对小眼炯炯有神,此刻正怒气勃发地望着宁奕。
宁奕摸了摸下巴,说实话,这胖子自称有三十年棋艺,可是宁奕却觉得,这胖子的棋艺简直如同新手,一个大大的臭棋篓子,竟然还自称三十年棋艺,自己明明没有师承,可偏偏这胖子完全不相信,还对自己的“三十年棋艺”颇有些自得意满,想到这里,宁奕不由得哭笑不得,赶紧咳嗽两声说道:“小可师从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只知是一名来自海外蓬莱的长者,教授的棋艺…”
“海外蓬莱?”胖子眼睛一下子亮了,“难不成是仙人?”
“小可不知。”宁奕赶紧弯下腰抱了抱拳,哭笑不得地继续说道:“只是家师不许我说出名讳,所以具体就不便相告了。”
“果真是仙人!”胖子一阵大喜,连连惊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你这年轻后生可以胜我,原来有仙人授艺。”说完抓了抓头,顿时喜道:“一定是北斗仙人,那么多仙人里面只有北斗仙人和南斗仙人最喜欢下棋了。”
宁奕顿时狂汗无比,看那阵仗,若是自己今天不说有名师传承,恐怕这胖子死活也会不相信,恐怕还得和自己打起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宁奕只好违心随口编了个假话,却不想这胖子竟然还当真了!
胖子大喜过望,一身肥肉浑身直抖,一双肥手无比欢喜地拍着宁奕的肩膀道:“哈哈哈,小子,想不想参加我们桃花社,代表庐州百姓为民争光啊。”
“桃花社?”一听到这名字,首先想起的不是任何风流雅事,而是各种的玉体横陈,要怪只能怪这名字实在太过桃色,而不是宁奕想偏了。
那胖子没有注意这些,犹自欢喜地道:“今年一定能让逍遥社,琼林社那些家伙尝尝厉害了,嘿嘿!”一想起今年可以大出一口恶气,胖子的心里不由得就是一阵激动。
“请问…”宁奕揉了揉鼻子,苦笑不得地说道:“桃花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每年在每个州府里,都会举办一些各种各样的文艺切磋,例如诗会,在当地的读书人里就是无比盛行的一种活动,同样也有着类似如棋会这样的文化活动。桃花社是庐州府里的一处象戏棋社,只是年年败北,败给临城里的逍遥社与琼林社,胖子每年都又气又恼,可是偏偏桃花社里又无将才,胖子在气愤之余也无可奈何,只好每年都受那临城的棋手的耻笑。
现在宁奕的横空出世,仿佛让胖子看到了一颗冉冉之星正在升起,仿佛已看到了琼林社和逍遥社是如何败在自己手下的,胖子仿佛已看到了自己是如何扬眉吐气的,这才急急的拉宁奕入伙加入桃花社,誓要报那一箭之仇。
胖子说的咬牙切齿,无比愤怒,吐沫星子满天乱飞,一张好端端的石桌都快被拍烂了,宁奕不由得苦笑连连,想要自己加入桃花社,替庐州城百姓争光,先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由不得宁奕在反驳了。
等胖子终于安静下来时,宁奕也早已将琼林社和逍遥社那所谓的“卑鄙无耻”了解了个清清楚楚,见胖子正一脸渴求地望着自己,宁奕也不由得心念一动。
听胖子的口气,那棋社里倒是有着不少的读书人,眼看这好端端的大宋朝在过几年按照历史的走势,就会天下大乱,北方大辽已灭,金国正虎视眈眈盯着南边这块风景秀丽,物产丰富的土地,自己正苦无机会,若是能将这些力量积蓄起来,说不定以后也会成为一股抗金武装中的其中一支力量。
只是宁奕现在正官司缠身,烦事不断,一时半会还分不出心来仔细地做这件事,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结交认识这些读书人,宁奕还有什么理由不抓住这次的这个机会呢?
想到这里,宁奕弯下腰,笑吟吟地冲那胖子抱拳一笑道:“小可宁奕,愿意加入桃花社,与那临近州城的棋手同台切磋,一较高下。
胖子一听不由得大喜过望,乐呵呵的直笑的合不拢嘴,宁奕摸了摸下巴,笑道:“那么请问,大约还需要多久才到那棋艺比会的时间?”
“嗯…”胖子沉吟了半晌道:“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月。”
“三个月。”宁奕点了点头,三个月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
那胖子乐呵呵地道:“我桃花社又多了一员猛将了,哼,好要那琼林社和逍遥社今年也看看我们桃花社的厉害,也要叫他们知道我们桃花社也不是吃素的。”
还未开始比拼,胖子便仿佛已胜券在握了一般,将宁奕视为顶级棋手那一类的人物了。可不是,一听有仙人传艺,胖子一对小眼立刻眼番精光,哪里还需要说别的了,只是“仙人亲授弟子”这一名号砸过来,也足以吓死一船人了。
胖子说完不由得看了看天,嘟哝道:“已过未时了啊,又到了我老人家睡午觉的时候了。”
胖子一边穿着大草鞋,一边急急忙忙地道:“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你现在可是咱们桃花社的人了,定然不能反悔的啊。对了,如果别的州府的棋社来找你,你可一定要说好,你已经是咱们桃花社的人了。”
“定然定然。”就在宁奕一抱拳行礼时,那胖子已穿好草鞋早已远去,一边走一边还回过头冲宁奕不住地叫着:“记住你是桃花社的人了,定然不能加入别的棋社啦!”
胖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的时候,宁奕叹了口气,摸了摸下巴,不由的暗自好笑,只是下了盘棋,就莫名其妙地加入了一个桃花社,那胖子倒也是个妙人也!
宁奕一想到那胖子就觉得一阵好笑,自己可从没见过那么滑稽的一个人。
宁奕想着想着,忽然心念一动,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连那胖子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呢!那胖子也没问过自己究竟住哪,往后还怎么找自己?
宁奕看了看眼前的亭台水榭,依然是绿茵茵的一片爬山虎,那胖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眼前,宁奕叹了口气,总不能现在追上去问人家的名号吧,何况此刻也不知道人早往哪边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过未时了,忽然一阵忧愁袭上宁奕的心头,也不知这眼前的官司何时能结,看那女县官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既把自己传来了县衙,却又把自己扔到一边不理不睬,一时之间也不知那女县官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个什么药,对此案的态度又究竟如何,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