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正是。”宁奕转过身来,向着张管家也抱了抱拳,以示恭敬。
“既然是宁大人,又焉有不许进府的道理?宁大人请,我家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张管家憨态可掬地急忙走上前几步,亲热地拉起宁奕的衣袖就往里走,宁奕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见酆美脸上的脸色却顿时如同猪肝一般的沉重了!
“张管家…童小姐孀居在家…与人私自会面,多有不好吧?”酆美强行压抑着怒气,沉声向张管家道。
“这有什么?”张管家怔了一怔,然后忽然大笑了起来,风轻云淡地一句话便带了过去:“宁大人可不是外人,宁大人,来,里面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盛情邀请,宁奕也直到这个时候这才豁然反应过来,于是也不推辞,长袖极地以后,这才冲着酆美微微一笑,转身便跨进了童府的大门。
“我…我要杀了你…”
酆美的肺都快要气炸了,眼睁睁地看着张管家这个老狐狸忽然从天而降,然后又将宁奕给满脸微笑地领进了门,这无疑是在酆美的脸上重重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让堂堂的飞龙将军酆美的一张脸可要往那里搁?自己以后可还要不要在汴京城里立足了!
面子损失还是其次,最最重要的是,这小子是来见童若兰的!而且,在酆美的直觉里,宁奕仿佛与童若兰,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里面!
自从庐州出事以后,童若兰回到了汴京,酆美的一颗心便开始活络了起来,童太尉乃是一介太监出身,自己的膝下只有这么一名养女,自己又尚未娶亲,若是童若兰成功的许配给了自己…自己岂不是从今以后便飞黄腾达了起来?
事关前程,酆美却也再也什么都顾不上了,上前一步,怒气勃发地沉声道:“张管家,这小子不能带进去!”
“喔?”张管家停住了脚步,仿佛有些老态龙钟地看了酆美一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小姐都说了,宁大人不是外人,酆将军也就不要在操这个闲心了,喔,对了,小姐还说了,劳烦酆将军把这几个废物给扔出去,冲撞了宁大人,就等于是冲撞了小姐,唔…我老人家记性不太好,小姐好像是这样说的。”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酆美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只觉得仿佛就如同被扇了千百计耳光一样丢进了脸面,自从酆美为官以来,还从没有受到过这份鸟气,这让酆美如何忍得!
面对张管家,酆美可是不忍也得忍,张管家微微一笑,便犹自冲着宁奕微笑着说道:“宁大人,里面请。”
“请。”宁奕微微一笑,再也不做停留,便随着张管家一起走进了童府里了。
酆美强行忍着胸口中的那一股气,脸色铁青着的看着宁奕和张管家一步步地走向了府里的深处,终于在也忍不住那满胸口的怒气,犹如发了疯似得指着地上那八个早已昏厥了守卫士兵高声吼道:“来人,来人啊!!拿凉水泼醒了继续打,直到给爷打到残废为止,然后扔出汴京城!!”
“是!”又是一声强烈的高喝响起,那正躺在地上牙齿断成了半截,有些奄奄一息的年长守卫只是刚一醒过来,便听到了酆美的这一声怒吼,紧接着浑身又是猛地一个机灵,彻底地吓晕了过去。
张管家领着宁奕一路走在童府的水榭里,穿过无数的亭台楼阁,宁奕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绕晕了过去,不愧是汴京童府,本以为自己所在的扬州宁府早已经很大了,谁知进了童府财知道,扬州宁府相比之下也不过只是小巫见大巫,豪华程度比起自己所在的扬州宁府,只怕也不知要大上了多少倍!
“小姐就在里面。”来到一处水榭之旁,张管家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指向不远处的一处亭子,微笑地道:“我就到这里,就不陪宁大人过去了,我们家小姐就在那里等着大人,大人这就请先自去吧。”
宁奕一听,急忙弯下腰冲着张管家满脸的感激之情,低声道:“刚才多谢先生了。”
“无妨,我只是做了一点儿下人该做的事罢了,更何况,这也是小姐的意思。”在阳光的印衬下,早已花白了头发的张管家此时愈发显得有些精抖擞,微微一笑道:“宁大人无需记在心上,大人这就请先去吧,老朽这就走了。”
“好的,多谢先生。”宁奕满脸微笑地与张管家一作别以后,张管家便缓缓地向着远方走了过去。宁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那一股期待之情跃然跃入宁奕的心中,隐隐的,胸膛里似乎就要有什么东西就快要跳出来了似得,使得宁奕身体里一股血脉顿时涌了起来。
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就身在那片亭子里,宁奕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压抑下心头的那阵狂跳,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顺着小桥向着那座亭子的方向奔了过去。
“若兰!”飞奔到亭台之前,首先印入宁奕眼帘的,则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那女子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有些激动的宁奕,甜甜地一笑,淡淡地道:“许久不见了。”
一声许久不见,顿时让宁奕的满腔激动顿时推向了高chao,一声许久不见,就仿佛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般,彻底软化了宁奕的心,震慑住了宁奕的整个心神。
良久以后,面对着那女子深情款款的目光,宁奕这才终于从激动中渐渐平静了下来,拼命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许久不见了…若兰…”
童若兰此时此刻就站在宁奕的眼前,那从前熟悉的一颦一笑,此时此刻就呈现在宁奕的眼前,这让宁奕的眼角…忽地有些湿润了。
“坐下吧。”童若兰微微一笑,还是那么的端庄,还是那么的高雅,只是时日不同,心境也已有所不同,不过才短短半年的功夫,就仿佛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了似得。
宁奕点了点头,还是依言坐下了。
“是我让张管家去的。”童若兰微笑着说着,“想来酆美那家伙此刻应该早已经气的七窍生烟了吧?”
“他好像很喜欢你。”宁奕揉了揉鼻子,微微地道。
明显感觉到了宁奕话语间的那一股子浓浓的醋意,童若兰头上的衩儿乱晃,抿起嘴来笑着道:“一个惹人厌的家伙而已。”
宁奕这才终于笑了出来。
碧波清澈的水榭旁,虽有亭子遮着,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微微的凉意,宁奕与童若兰不断地谈论着这半年来的经历,童若兰只是微笑着不断地听着,却并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也没有说过自己这半年来回到汴京以后的经历,更是只字没有提过刁然那个大胖子。
虽然仅仅只是半年的功夫,可是在童若兰的脸颊上明显看出了“岁月”这两个字,童若兰的年纪并不大,与刁然成婚也不过才几年的功夫,然而此时此刻,童若兰的眼角已经微微地生起了些许的鱼尾纹了。
“这就是人生啊。”宁奕不禁感慨起来,宁奕无法想象童若兰这半年以来,在汴京过的究竟是怎么样的生活,是饱受非议,还是伤心断肠的数着日子,宁奕不知道,但宁奕也不想知道,只求不要破坏自己当初还在庐州时印象里的那名杀伐果断的女县令童若兰童夫人即可。
谈话在一股不温不火的气氛中进行着,仿佛就犹如一杯温开水一般,并没有再次见时的任何尴尬之感,虽然无味,却显得有些温馨,这让宁奕感到无比的舒心,因为这正是宁奕想要的。
当宁奕从下江南开始一直说到了如何遇见秦桧,斩杀李纲,以及回到京城后又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尔后又如何的在门外与酆美等人斗了起来的时候,童若兰的眉头忽然轻轻地皱了起来,淡淡地说道:“那个秦桧,是个人才。”
“莫非你也这样认为?”宁奕不动声色地问道。
“能够以学正之眼界看穿全局,着实不易。”童若兰不假思索地道:“我相信,就算是放在朝堂,也一定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他当然是个厉害的人物了,千古第一奸相,能差到哪去?”宁奕在心里暗暗地腹诽道,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地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一说起这些事情,你就眉飞色舞。”
“那是自然,谁让我姓童。”童若兰抿起了嘴巴笑的花枝乱颤,笑完了以后,却有继续说道:“事实上,就算是你不动李纲,朝廷也始终要动一动他的位置。”
“怎么说?”宁奕眉头一扬,连忙问道。
童若兰白了宁奕一眼,淡淡地说道:“李纲的位置太扎眼,就算京里的那些大人物们不想,圣上也会想的,试想,就连我都知道,蔡太师焉能不知道?所以,这一次蔡太师非但不会动你,反而还会拉拢你,你信还是不信?”
看着童若兰那向自己投来的眼光,宁奕顿时大笑了起来:“我信,童小姐的话都不能相信,我宁奕还能信谁的?”
童若兰的嘴角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淡淡地看了宁奕一眼,然后幽幽地道:“看来这半年里,你那舌灿如莲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么?”
听到童若兰话里有话,宁奕顿时心里一紧,有些灿灿地摸了摸脑袋,苦笑道:“好像也没什么长进…”
“接连骗了几个姑娘,还说没有长进?”童若兰抿起嘴巴笑了起来。
“这个…”童若兰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宁奕也只好硬着头皮大方的承认了:“倒是有几个。”
“恐怕,现在汴京城早已经传遍了我和你的事了吧。”童若兰淡淡地叹了口气,微微地说道。
宁奕的心神里顿时一震,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和张管家说的那些话,宁奕半天也只好点了点头:“恐怕是的。”
“这次,汴京城的百姓们又有了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了。”童若兰叹了口气:“你就这样上门来找我,就不怕有辱了你的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