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水泽皇的精明有了回报,办起的保健用品厂生意越来越火。黄子火到处跑开拓市场,原说好给他分成,谁知他在省外回厂时,却被以诈骗罪抓了,获罪五年。
想起那些过往,黄子火觉得水泽皇不会欺骗自己,为了求证事实真相,他来到水泽皇身边,开始与之周旋。
水泽皇说要给他一栋别墅,并开出不菲的条件让黄子火答应继续为公司出力,他处于纠结之中。
高记者生命受到威胁,老婆占紫琼又讲起往日的屈辱,让黄子火一夜之中坚定了主意……
1
高低为什么要给自己打电话?他打电话又要说什么?
黄子火接起电话,刚说了一句你好,高低在电话那头就噼噼啪啪地说开了。
高低的话才刚说到一半,黄子火就已经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高低和黄子火分手后,被朋友小乌叫去喝酒了。
小乌很有兴致地听高低说这段时间的见闻,当他听到高低说已经在来凤镇的一个旅馆里见到了黄子火时,他相当吃惊。
“他出来这么久了,干吗还不回家?怕被人打?”小乌掩饰不住喜欢听传闻的心情。
“水总生日酒的前一天夜晚,他被人打成了重伤。我们看到他时,他还一瘸一拐的,他如果回家,家里人肯定会担心,我想他是想在外边养好了伤后再回去。”
“你不是在水总的公司待过几天么,没听到一点什么风声?”
“那些消息,哪能随便就听到眉目的。咱是什么身份,你说水总会随便向人透露他的秘密么?他就算给我介绍公司里的人物,那也是一些场面上的人,他怎么可能将背后的人介绍给我认识呢?说到这儿,我倒是想动用一下你的资源,请你帮我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那天晚上打了他。因为我和他说好了,只要我帮他查到是谁打的他,他就告诉我一些水总公司里的秘密。”
“哦,你确定这样做对你的调查有帮助?”
“我觉得他所掌握的某些东西一定能够关系到水泽皇公司的命运,要不然他不会一出来就被人教训。黄子火这个人还挺重情重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之间以前应该有过什么承诺,要不然他不会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前守口如瓶。”高低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总还是有些东西想不通。
“如果说他与水泽皇有过什么承诺,而就凭两人的关系来说,水泽皇应该不会急着要置他于死地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水泽皇的承诺被某些人所不认可,有人背着他整黄子火是很有可能的,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能帮我找到那晚打黄子火的元凶的什么消息,说不定能帮上他的忙,让他甘心为我提供我所需要的信息。”
“要找这些消息其实也不难,我现在打几个电话,或许就能得到消息。”小乌笑着拿出了电话。
“哦,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我有个同学在县公安局,他蹲点的镇就是来凤镇,所以不管镇上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定知道一些什么消息。而镇上的那些所谓道上的人物,他也应该知道得不少。”
小乌拨通了他同学的电话:“喂,老白啊,最近可好,想向你打听一个事……”
趁小乌给同学打电话的当儿,高低又把自己的思绪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当突然想起黄子火向他要电话号码这个事时,他的背心猛然蹿起一股子凉意。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总是觉得黄子火可能要走险棋,而他走的那步棋,只要一有差错,也就很可能关系到自己的安危。
高低正想得出神,小乌说:“有眉目了,我同学他们前两天抓黄毒,抓了两个进去,其中一个就是来凤镇上的小霸王。我同学要我们俩到他那儿去一趟,见个面,把问题说得更清楚一点,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二人匆匆赶往常泰县公安局,与小乌的同学一起去了一趟县拘留所,高低将自己掌握的一些情况给白公安说了以后,他离开了半小时,再次出现时就笑着告诉高低说:“你要了解的情况有眉目了。”
原来,黄子火刚从监狱里出来,一踏上常泰县境内,就早有人发出了要将他修理一顿的命令。来凤镇的杨氏兄弟在接到这个命令后,马上就召集了几个手下,在黄子火回家的必经车站与路段等候他。他们原来接到的命令是要往死里整,然后埋掉,可当他们快要向黄子火下手时,又接到命令说,只收拾一下就算了,不能弄出人命来。
杨氏兄弟从黄子火的嘴里听出他并没有非要找水泽皇报仇的意思,也怕把事情弄得太大了,于是下手也就没有那么狠了。在将他打了一顿离开后,又怕他在黑夜里流血过多而死,就让一个叫韩家洛的回头来查看情况,打了120后才离开的。
“什么人给他们下的命令?又是什么人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听到后来都没有听出谁是头儿,高低有些失望。
白公安笑了笑,“他们那些地头蛇,各霸一方,谁的地盘谁负责,都是各有各的头儿。整个常泰县几十个乡镇,几乎每个乡镇都有一个帮派。他们那些人平时也不犯什么事,对他们也就没办法处置。那些人讲的都是所谓的江湖义气,只要别人不去碰他,他就不会轻易去碰别人。前些年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头儿,只是近些年,那个头儿似乎是退隐了,去做更大的事了。平时也好像不再过问那些江湖事了,但那些小头目们还是很愿意听他的话。只是他们不再会把他的名字挂在嘴上而已。”
“你知道那个头叫啥名字吧?”高低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
“那能不知道么?干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样的人物不接触?他就是想躲也躲不过的。前些年社会秩序还比较乱的时候,我们经常和那些人正面交锋,那些大小头目哪一个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有些人改过了,可总还是有些人狗改不了吃屎,比如那个大人物刘洛帮。”
“就是水泽皇的舅子刘洛帮么?”
“你认识他?”白公安有点奇怪。
“我这次要做的报道就是和水泽皇的公司有关的,在他的公司里见到过刘洛帮,看他那个样子,还不算是那么粗野的长相,他能做得了黑帮头目?”虽然早就知道这个铁的事实,但高低还想听听白公安对刘洛帮的评价。
白公安听完他的话,哈哈大笑道:“什么样的背景造就什么样的人才,什么样的文化孕育什么样的思想,这些都是有定数的。刘洛帮原来生存的土壤就是打打杀杀的,所以他霸气外露,那个凶相你是没见识过,就和电影里演的没什么区别。这些年他和他妹弟一起做生意了,要面对的是形形色色的商家与大款,他若再是那个凶残模样,那不把人家吓坏了,谁还和他做生意呀。所以,在那样的环境里,他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形象。你所看到的只是他表面的改变而已,他骨子里有多毒辣,恐怕你一时也无法理解。”
高低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他这么一说,来了一点兴趣,“有例子?”
“近些年虽然表面上黑吃黑的案子减少了许多,毕竟经济在发展,有一部分人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赚钱方式,于是不再用那些阴黑的手段,但骨子里,他们那些人却是做得更高档、更隐秘了,他们的做法更多的是与一些大的势力相勾结,所以要想抓住他们的辫子,实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白公安的话里透着许多无奈,可以听得出他的一身正气,但毕竟他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高低暗下决心,如果自己的能力能伸张更大的正义,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又与白公安聊了一会儿,高低心里记挂着黄子火,告辞出来后,赶紧给黄子火打来电话。
“黄子火,我刚打听到一个可靠的消息,你那天晚上被打是由来凤镇的杨氏兄弟执行的。他们本来是想要了你的命的,可传出命令的人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所以只将你打伤。至于他们为什么会临时改变主意放你一条生路,现在谁也说不清楚。杨氏兄弟究竟受谁的指使来修理你,据我朋友推测,肯定就是他们的大头目下的命令。毕竟你与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你需处处小心……”
高低急促的话,让黄子火愣了好久。高低接连在电话里“喂”了几声,他才醒过神来,“谢谢你帮我打听到这个消息。我正在等一个电话,水总他们可能要来接我了。”
“什么?来接你到哪儿去?你答应去了?”
“嗯,也许就是去永丰城里,也不会去其他地方的。”
“说了为什么要接你么?”
“说是给我接风洗尘吧,也没说有其他的事。”
高低一下子就明白了,黄子火也是想急于弄清楚真相,所以一得到水泽皇的电话号码,就马上打电话找水泽皇了。
水泽皇想马上见到黄子火的原因,肯定是出于多方面考虑的,也幸好自己在这个时候给他打这个电话,让黄子火心里有个准备。“我在县城里,也随时可以去水总的公司,如果你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毕竟我身份比较特殊,水泽皇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想到刘洛芙在电话中的语气,以及她的那片热情,黄子火觉得高低似乎有点危言耸听了,“没事的,毕竟我们有过那么多年的友情,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也不可能对我摆什么鸿门宴。”
听黄子火这么一说,高低心里很是不痛快,自己好像成了挑拨离间者一样,仿佛自己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不惜一切代价拉拢黄子火。他心中虽有不爽,但他也并没有在言语里表现出来,而是很镇静地说:“你最好还是认清形势,别被人再次戏弄了。笑里藏刀、背后使坏的人往往都是那些我们认为最不容易背叛友情的人。”
黄子火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心说,我与他认识的时间很长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一些,而高记者你呢,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间也没超过两小时,我凭什么就得完全相信你呢?你打听到的消息也许是真的,这个我很感激你,也感激你对我的担心,可是你不也是想利用我搞垮别人么?如果水泽皇是真心对我,而我却背着他向你出卖了他,那我还算是人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水泽皇安排来整我的,那也得等我弄清楚真相后再说。
想到这里,黄子火笑着说:“高记者,你也别担心,如果我所认识的水泽皇个性并没有多大改变的话,过了今晚,他肯定会把我介绍给你认识,到时我会有个职务,你也不要惊讶。”
“你答应我的事呢?”黄子火如果被水泽皇再次收买,也许自己所有的目标任务都会处于不利位置,“我们的口头协议还有效么?”
“呵呵,高记者,我答应了告诉你我的人生经历,就一定会告诉你,至于你觉得故事是否有价值,那在于你的眼光。有人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故事,站在不同的角度你会看到不同的精彩。我会告诉你一个完整的人生故事的。好了,就说到这儿吧,也许明天的酒席上,我们就会相逢的。”黄子火说完再见,挂了电话。
高低愣了一下,对小乌说:“这个人怎么就让人猜不透呢?”
黄子火刚挂了电话,就有人打进来电话了,接起,马上传来一个男人急急的声音。
“黄兄弟,你的电话咋老是打不通呢?你现在哪儿?我和你嫂子已经出发来接你了。快说你在哪儿吧。”水泽皇还是那种风风火火的性格。
黄子火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可是一听到他焦急的声音,心里就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伤,“我在来凤镇。”
“具体位置?”
“当年我们经常一起住的那个旅馆里。”
说完这句话,黄子火不由自主地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现在这个旅馆早在几年前就重新修过了,装修得也比以前漂亮多了,只是当年的那个旅馆名字并没有变:兄弟旅馆。
当年跑摊时,遇到大风大雨、暑热难当或者寒冷难忍的天气,二人就会在这个旅馆里开一间普通的双人房住上一晚。
当年的温馨快乐早已经回不来了,就算想记起,都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兄弟旅馆?早就不是当年的样子了。那老板还认识你么?当年他总是叫你黄药师的。”水泽皇笑了起来,“有一次他儿子在楼梯上踩空滚了下来,还是你给他上的药呢!”
“没看到那个老板,也许人家早就不直接管理旅馆了。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我有些饿了,想出去吃点东西。”黄子火虽然很想多说两句话,但心中那种不知是悲还是喜的感觉涌动得太厉害了,他得找个借口挂了电话,然后平稳自己的情绪。
“现在路上车很多,至少也得一个多小时吧。你先去吃点东西垫个底,一会儿我们一起吃。哎,对了,我们还要不要去你家里接你老婆?”水泽皇的声音透着一种快乐。
“算了,改天再说吧,我现在也不方便见她,怕她担心。”黄子火说的也是实话。但更多的原因则是,他不愿意让自己与水泽皇的斗争再刺激到她。
“怎么了?为什么不方便见她?老了许多了么?还是在出来前被人把小鸡鸡给咬伤了?”水泽皇故意调侃他,目的很简单,他听得出黄子火声音里的担心。
“见面再说吧。你们慢慢开车,注意安全。”黄子火一说完就挂了电话,他要想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没有听到水泽皇的声音前,他以为他变了,特别是自己特意赶去给他庆贺生日却被拒绝后,他觉得水泽皇再也不会是以前那个热心肠的哥哥了。可是,这会儿听到他从电话里传来的依然是那样热情的声音,黄子火开始怀疑自己所有的猜想了。
黄子火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占紫琼结婚那天的情景。虽然占紫琼并不太愿意大操大办,可就黄子火的面子来说,不招待一下乡亲亲友,怎么也说不过去。
山里的气候多变,早上还是阳光明媚的,可当迎亲的队伍回来时刚走到一半的路程,就突然下起了大雨。
一条原本没有多少水的小河,突然就涨起了水。为了赶时间回去,迎亲的队伍就不得不涉水了。
黄子火没有准备多余的新衣服新裤子,正在为难,水泽皇提出让他来背二人过河。别无他法,黄子火只得答应。
水泽皇背着占紫琼过了河,回头来背黄子火时,黄子火趴在水泽皇背上对他说:“水哥,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这话现在还能说得出口么?水泽皇真是自己的好兄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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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火看看时间,五点半,算起来水泽皇要到这儿,至少也得在七点左右,这一个多小时,该如何打发呢?
把电话扔在被子上,黄子火在凳上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两圈,脑子有些乱,走到床边,一下子躺了下去,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飞舞的两只苍蝇上。
突然,两只苍蝇没了踪影,黄子火的目光正满屋子寻找时,那两只苍蝇又盘旋着落在了手机上,继续着传宗接代的勾当。
不知为什么,黄子火突然就看到一堆死老鼠,而且是正在腐烂的死老鼠,苍蝇在飞舞,不停地有苍蝇在尸体上下蛋,不停地有蛆虫从尸体里爬出来……
居然还有用四川话喊的很悠远的声音传来:“耗子药,耗子药,耗子吃了跑不脱。只要你舍得一块钱,家里耗子全玩完。你要用钱不洒脱,屋头耗子起索索,偷你粮食不打紧,拉你票儿霸窝窝……”
就好像是当年水泽皇在跑摊时念的顺口溜。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水泽皇念那些顺口溜了,不知道现在念起来还有没有当年的味。
现在这城里还有跑摊卖耗子药的么?应该没有了!
黄子火凝神一听,屋外并没有人喊卖耗子药的,倒是有收破烂的声音传来:“旧电视,旧录音机,旧冰箱拿来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