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慢慢吃。”水泽皇见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回头数女人留下的钱。
把角币和分币整理好,数一数,还差三分钱,他苦笑着对女人说:“你看这些人,三分钱都要抠,五包药只给四毛七。”
正埋头吃着的女人哪有心思听他的话。他见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就开始摆弄那些死耗子,等着她吃完了后再说话。
摊子上有十几只死耗子。除了老女人刚才提来的五只外,其余的都是前天赶另外一个集时留下的没有变坏的,大大小小的耗子并排摆在摊子的左上角,这种招揽生意的手法水泽皇一直在用,挺有效的。
买药的人总是会有疑问:“你这耗子药真能药到耗子?”
“你这人没长眼睛么?药不到耗子,那这些死耗子哪儿来的?”水泽皇眉毛一扬。
“我们大队有个男人买了几包耗子药回家。那天他老婆和他吵架,一气之下把耗子药全吃了,吓得半死的男人以为女人会死,哪知道那女人只是肚子疼了一晚,什么事都没有。”买药的用很是嘲讽的口气说着,“听说那男人要给卖耗子药的挂红,感谢他呢!”
“那肯定不是我这种三步迷魂散。我这种药,别说一包,就是吃半包,那女人都保证活不过来!”水泽皇这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只要有人和他说起药效时,他就总是忘不了提醒买药的人,千万要把药放好,不能让老人小孩子当成糖吃了。
整理完了死耗子,他又开始一边包药一边用眼角挂着正在吃面的女人。
面里放的红油辣椒飘着很浓的辣香味儿,水泽皇见女人吃得那么急,忍不住又说:“你慢慢吃,别呛着了。”
女人很忙,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喝完最后一口汤后,她把碗放在旁边,抬起手臂擦着嘴。
“还要来一碗么?”水泽皇用充满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谢谢大哥,我吃饱了。”女人的声音里很明显还有些惊恐,但眼神已不像刚才那样,“大哥,你真是好人。”
水泽皇很想问她是哪的人,想了想后,他终究没问,“你先休息一会儿,如果还想吃,你就说一声,我再给你买去。等你恢复了体力再走吧。”
女人忽然流泪了,把头埋在了臂弯里,轻轻的哭声随即传来。
水泽皇先是一愣,既而马上明白了:这个女人肯定遇到了很伤心的事,所以才从家里逃跑出来的。
“大妹子,你先别哭,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哭,你一哭,我这心里就乱得很。”水泽皇靠近女人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这人活在世间,谁都会遇到困难。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能说给我听的,我要是能帮你,就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女人暂时停止了哭声,抬起含泪的眼睛看着他,见他很镇定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不再那么慌乱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地说:“大哥,你真愿意帮我?”
“要看你遇到了什么事,我如果能帮的,就一定在所不辞。比如你没了路费回家,或者说想让我送你回家一类的,我都能帮你。”水泽皇嘴里虽然这么说,可真要是对方开口说需要钱买车票回家,他还真的有些为难呢。不知道人家是哪里人,万一回去的车票需要几十块钱,他还真的就摸不出来了。
不过,听女人说话的口音,也不像是很远的人,顶多就是周围哪个公社的。虽然说人可能是附近的,但也不排除女人有到远方去的想法。所以说,当水泽皇的话一出口,一想到这种可能,他背心又有点发凉了,他还真的有点怕女人一开口说出一个很远很远的地名来。
哪知道女人听了他的话,连头都没有摇一下,马上又埋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还能去哪儿呢!”
一听这话,水泽皇还的真有点慌了,“咋的呢,你老家是哪儿的?”
水泽皇在外边跑,听到的事也有不少。比如前不久,他就听人说,有人捡了一个女人,谁知道带回家没过多少日子,女人就卷了那男人的钱财跑了。农村人管那种事叫“放鸽子”。女人背后肯定还有人策划,他们看准了谁家有点钱财,谁家的男人正想找个女人时,就会想方设法让女人进入男人的视线,一旦那个男人掉入圈套,他们的计划就开始实施。没有老婆的男人一遇到那种“落难”的女人,自然就会因为各种因素激起他们的渴望。把落难的女人领回家,以为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就能拴住她的心。当男人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交给女人后,女人就会看准机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因为这种事听得多了,水泽皇不得不多个心眼。虽然说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但万一也落个被女人欺骗的话柄,怎么说也是不好听的名声。
女人叹了一口气,眼睛一直盯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大哥,你能给我一条生路么?”
水泽皇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沉:莫非自己也遇到了“鸽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就只是一个卖耗子药的,一无家室,二无存款,三无发财门路,就算我能救得了你一时,恐怕也无法救你一世。”
那女人一听这话,猛然间浑身发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水泽皇一时找不到如何安慰她的话来说。别看他平时说话口若悬河,但在这样可怜的女人面前,他还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会出现什么严重后果。
殊不知,他已经说错了话。
女人突然挪动身子,猛地扑向摊子上的耗子药,一把抓起耗子药,又返身缩回到墙角坐着。
对于女人这个突然的动作,水泽皇一时傻了,他惊慌地说:“大妹子,你可不要做傻事,有什么事都好商量,这样吧,你先把耗子药放下,我还要用它卖钱吃饭呢……”
女人紧紧地攥住耗子药,惊恐的眼神反而慢慢地平静下来,她咬咬嘴唇,看着水泽皇,“大哥,我也不会连累你的。这几包药,你就送给我吧。他们万一追来抓我,我就死给他们看,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什么人追你?为什么你就非得拿命来拼呢?”水泽皇听女人说话的语气,暗想她肯定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暗喜,但他并不能表现在脸上,“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的?”
“我们那儿的人都叫我芙女子。大哥你如果真想救我,其他的你也就不要问了,时间久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你姓胡?”
这个地方的人有个特点,F音字和H音字说出来的区别不大,所以一般人都会把芙和胡听成是一个字。
芙女子也不管水泽皇说的是哪个字,也不去分辨自己究竟姓什么,只是点头。
“那我还是叫你胡大妹子吧。嗯……”水泽皇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想措词委婉一点,要尽量不触及她的伤心事,又要能了解到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果真不是别人放的“鸽子”,那自己的艳福还真的就可能到家了。
这样想着,水泽皇嗯了几声后,换了一种说法:“胡大妹子,我姓水,叫水泽皇。前些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所以到现在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如果……你是……”
芙女子突然冷笑出声了:“你以为我是和别人一起‘放鸽子’的?你看我像不像那种人?”
水泽皇怎么也没有想到芙女子会一嘴说出他心里的担心,弄得他一脸尴尬,不过,像他这种老跑江湖的人,怎么可能会被眼前这个弱女子打败?
水泽皇摇晃着双手,他换了一种说法:“不不不……胡大妹子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其实是想说,如果大妹子不嫌我家穷、地方小,今天散集后就请到我家去暂时休息一下,等到你身体养好了,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成。”
这话说得很冠冕,一下子就打动了芙女子的心,她感激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谢谢大哥,只要有个地方落脚,遮得住风雨,哪怕晚上睡柴房里都好。”
芙女子的话还是没能让水泽皇放下担心,但回过头来一想,要蹚水过河,光脚的难道还怕了穿鞋的不成?
“既然胡大妹子都这样说了,我这好事就不能不做到底了。这样吧,你先坐着好好休息,我还得做生意,争取今天多卖些钱,也好买点菜回家招待客人。”水泽皇笑着,动手包起药包来。
芙女子挪到他身边,将手里的药包放到摊子上,“大哥说话算话?”
“我一个大男人说出的话难道还能不算话么?我真要是想骗你,出门就让火车给撞死!”
水泽皇长这么大,去过一次省城,看过一次火车,真想让火车撞死他,恐怕机率也实在是太小了。
芙女子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接口说:“呸呸呸,大哥怎么能说这种不吉祥的话?像你这样的好人,世间少有呢,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水泽皇笑了。
芙女子看着他包药,伸手抓起纸片,“我来帮你包药吧,你坐着休息一会儿。一包里边放多少?”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包。”
“没事,反正都是手上的活,也累不着人的。”芙女子麻利地从水泽皇手里抢过瓷勺子,“装这么多成不?”
“差不多吧,有平平一勺子就行了。”
“能卖多少钱一包?”芙女子已经在纸上放好了药粉,开始包了起来。
“两毛钱一包。用耗子换的话就是一毛钱一包。”
“我刚才吃那碗面至少得五毛钱吧?”
水泽皇笑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麻利地包着耗子药,心里涌起一种甜蜜的滋味。
5
水泽皇之所以没有见到黄子火,一是因为黄子火本身想躲着他一段时间,二来也是因为黄子火想开辟一些新的市场,所以离家到几十公里外的稍微大一点的城市去寻找市场了。
黄子火多久没有出现在耗子药摊子边,起初的几个集水泽皇还记得,自从那天遇到了芙女子,他有了帮手后,他就再也没有心思去管黄子火什么时候能够出现了。
偶尔有人再来问黄药师怎么没来呢,他也懒得再多说话了,只说一句他不卖药了就把问的人打发了。
芙女子姓刘,名洛芙。她一直没有告诉水泽皇她老家究竟是哪儿的。
那天她同水泽皇回到他家,看着两间茅草屋烂成那个样子,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拿起墙角的已经秃了头的扫帚打扫起屋里屋外来。
水泽皇心里很过意不去,尴尬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也太乱了。人家说,婆娘家婆娘家,莫得婆娘就莫得家。你看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家嘛。”
刘洛芙微微一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屋里穷点没有啥,只要人好,人勤快,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呢?”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连像样的房子都没两间的话,要想娶到老婆还是挺困难的呢!”水泽皇一边说一边偷眼瞟着刘洛芙,想看清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困难只是暂时的,有些人只要有落脚的窝就已经很不错了。哎……”刘洛芙心里突然涌起不快,想起自己的不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刘洛芙的任何一丝神情都被水泽皇看在眼里,“芙妹子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如果你能对我说,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也说不定呢。”
刘洛芙看了他一眼,一丝感激涌上心头: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的忙有谁能真正帮得上的?真要是那么丁点大的小事,自己也用不着离家出逃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如果他肯收留自己,暂时在这儿渡过难关也并无不可。
想到这里,刘洛芙笑了笑,“水哥,谢谢你的好意,就这样子打扰你,我都很不好意思了,又怎么还敢有其他的要求呢。”
“说啥子打扰哦,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你要是不是嫌弃,就在这儿住下,我把床整理一下,你每天睡床上,我整一个地铺出来睡就是了。”水泽皇心说,只要你敢在这儿住下,就不怕把你弄不到手,管你是不是别人放的“鸽子”,反正老子穷成这个样子,你也拿不到啥东西跑,钱财没有两个,鸡巴也只有一根,看哪个整得过哪个。
“那怎么好意思呢?只要水哥你答应留我住几天,我就在柴圈里随便整理一下就能睡了,怎么敢让你睡地铺呢?这些天你要去做生意的话,我就在家帮你打理家务吧。”刘洛芙也不会去想水泽皇把她看成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开口答应留下自己,有个地方遮风挡雨也就足够了,作为回报,帮他料理一下家务也是应该的。
水泽皇笑道:“卖几包耗子药而已,哪能叫生意哦,都羞于说出口的。你看我这个家,穷成这样,敢劳动大妹子,都不知道用什么招待你才好呢。”
“只要人好,喝水都是甜的。有一碗稀饭,帮我渡过眼前的难关,大哥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辈子都没齿难忘的,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求哦。”刘洛芙往屋里走去,要继续打扫屋里的卫生。
水泽皇赶紧跟在后边,“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准备晚饭。前些天我熏了几只耗子在那儿,很香的,今晚我就用耗子肉招待你吧。”
刘洛芙皱起眉头看着他,“你……不会是用药死的耗子吧?”
“我再嘴馋也不会吃药死的呢。我熏的都是打死的,有时累着了想喝酒,我就煮两只耗子当菜,很香的。”水泽皇也不是故意卖穷,实则他的生活也就是这样。
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为了看眼前这个女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态,她真要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怕,而对自己又是真心感激的话,只要他稍微用点心,就不愁把她留住。
“其实耗子肉我也经常吃。往年在地里干活有时会抓到一窝一窝又大又肥的耗子,我爸他们就抓来剥出来,抹上油,撒上盐烤熟了吃,很香的。”
不管刘洛芙说的是不是真实的故事,从她真诚的笑容里,水泽皇已经基本读懂了这个女人的心思。
打扫完屋里的卫生,刘洛芙开始擀面条。
水泽皇去买了半斤散白酒回来时,耗子肉已经煮熟了。
刘洛芙要煮面条时,被水泽皇挡住,“先不要急着煮面条,先来喝酒吃肉。”
“你慢慢喝吧,我不会喝酒。”刘洛芙坐在灶堂前,脸蛋绯红,她其实也真不会喝酒。
“来吧,少喝点,就当陪我,这是粮食酒,就像醪糟一样,不醉人的。”水泽皇执意要她陪着喝一点,“多少给点面子嘛,咱们虽然初次认识却能成为相互信任的朋友,是值得喝点酒庆贺一下的。”
看着刘洛芙没有动身的迹象,水泽皇就把小桌子端到了灶堂前,用一只小碗装了酒,递到刘洛芙面前,非要她喝一口。
刘洛芙没法再拒绝,只好端着酒碗,喝了一小口,酒一入喉,马上辣得她不停地咳嗽。
水泽皇笑着,扯给她一条老鼠大腿肉,“快吃点肉去去辣。”
看着刘洛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水泽皇突然间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哎呀,真不好意思,看来你是真不能喝酒。其实第一口是有点辣,习惯了就好了。我这是从酒厂里直接买的粮食酒,一点酒精都没加的,是真品,你会喝出它的香味的。”
刘洛芙啃着耗子肉,刚才酒入喉咙的那种辣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正如水泽皇说,酒的香味开始在口腔中、胸腔中弥漫。她左手拿着耗子肉吃着,右手往灶堂里夹柴。
“我父亲他们常喝酒,我是真没有喝过,因为我父亲不让女人喝酒。想不到这酒还真的很好喝。辣椒的辣我都不怕的,这酒的辣味和辣椒一点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水泽皇喝了一口,又把酒碗递到她面前,“来吧,再来一点,慢慢你就能适应了。”
刘洛芙还真的就和水泽皇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锅里的水什么时候烧得滚开了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把耗子肉吃完了,刘洛芙才晕乎乎地站起身,“哎呀,忘了下面条了。”
从来没有喝过酒的刘洛芙也没有因此就醉倒,况且一共才半斤酒,水泽皇至少就喝了四两。刘洛芙在酒的作用下,脸蛋更红,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水泽皇一直瞟着刘洛芙,那目光一会儿落在她脸上,一会儿落在她胸前,当她背转身收拾碗筷时,他那贼样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屁股上。
水泽皇的目光就像X光一样,不但可以透过刘洛芙的衣服看到她的裸体,甚至能数清楚她那隐私处长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