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胤贴紧她的脸庞,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意。拥紧她周身伤痕的身子,絮絮道:“不会的…你不能再丢下我!”他的手沾满了她的血,娇艳得绽放出一朵刺眼的雏菊。
她哑着嗓子笑了笑,双目阖合模样十分虚弱。嘴边笑容依旧,却是那么的有心无力,“子晔…这辈子…是我负了你…下辈子…你别再遇到我…”
他打断她的话,语中带着孩童的固执:“不!下辈子…我还要遇到你…你仍旧会是我的妻子…”
她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费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断断续续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他微微颔首,她艰难的扯出笑容,继续说道:“我死了…你别来找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然后…忘了我…”
他猛然松开她,深邃的眼眸中全是震惊与难过,不可置信的重复道:“你说什么?!”
她缓缓攀上他的脸颊,气若游丝的说道:“你要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的生活下去…我不想再…拖累你…若你为我而死…我不会原谅…自己…也会…恨你…”
费力的环住他的肩头,声泪俱下:”子晔…我好想好想…同你隐居到一处山头…到那时…我们儿孙满堂…处处…欣欣向荣…可惜啊…我等不到了…”
她越说越小声,而他的心却越来越痛。三百年前,她被罚七世轮回,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承受这一切。他自以为那种痛,胜过剜心。如今,看着她在自己怀中渐渐冰冷,他痛到全身麻痹。
此时此刻,她只觉着自己变得越来越渺小。既如星河浩瀚的苍穹中的一颗小小星辰,又如无尽汪洋中一滴细碎的落雨。
刺骨的寒意渐渐包围着她,直到她再也无法支撑的阖起双眼,拖着长长的气音,用尽全力的说道:“我…所能为苍生…做的最后一件事…”话语间,她缓缓的握住被染得通红的白衫,对准心门的位置,重重的拍了下去。
“不要!”伴随着他声嘶力竭的叫声,她抽搐着身子痛苦的呕血。血红的身躯涟开一片金色辉光,遂又瞬间黯淡下来。
千万年来,六界许多妖魔都觊觎她的精元。千年仙狐常有,万年天狐却不常见。她的存在,或许就是个错误。她并无心怀天下的广阔胸襟,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许多人都为她而死。
子期,子艾,南殊以及无辜的狐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震碎自己的精元。如此,就不会再痛苦下去了。
眼前的这一切,对旬墨来说,都发生的太快。容色秀美的她此时正安静的躺在玄胤的怀中,额间的花钿仍旧妖艳,她的脸再也泛不起一丝光泽。
攥住惊夜枪的手因他过度使力而变得惨白,不知何处涌来一股酸楚,忽的眼角一阵灼热,晶莹的泪顺着他的侧脸慢慢落下。
玄胤用力的抱紧她,痛心的热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肩头,然,她再也感觉不到了。他哑声的伏在她身上抽泣,钻心的痛意令他无法言语。
手指若有如无的触到她腰间的玉璧,这是他赠予给她的信物。他说过,待他集齐十万功德,师父云游归来,他就会娶她过门。他还说过,待他们老去后,要隐居到一处山头。到那时,必定是儿孙满堂,处处欣欣向荣。
他攥紧那枚冰凉的玉璧,手心的血沾染在蔚蓝的玉璧上,绿光森森。他已分不出那是她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只知道此刻她的身躯,就如同这款玉璧一样冰冷。
少女安详的躺在他的怀中,清秀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顷刻间,刺目的金光一闪,美丽的少女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狐狸。下一刻,一团隐耀潜光自狐身破出。潜光缓缓升起,整片大地明光铮亮,浮光华泽投射在每寸土地上。
玄胤面容清冷的看着自她体内升起的一缕精魂,耳边隐隐听到难以置信的声音:“太元圣母…”他凝视着俯瞰大地的精魂,灵台渐渐明朗起来。
相传混沌之初,十二品莲台孕育出盘古真神后因承受不住开天的压力而分裂为四枚莲子,太元圣母则是其中之一。与盘古不同的是,盘古乃是十二品莲台所化出的人像,太元圣母则是分裂出的部分。
女娲尚未造人时,天地间唯一的男人与女人不期而遇,遂乎共结连理。天地初开后,真神盘古神力耗尽而羽化。其妻子太元圣母诞下一儿一女,分别为西王母与东王公。
太元圣母羽化后,精魄化为雨泽,滋养了大地。
是啊,若不是仰仗太元圣母的一缕精魂,她如何生出十二条狐尾,又如何身怀仙骨,千年飞升。难怪西王母与她一见如故,是依附在她体内的精魂使得她的气泽与太元圣母有些相似。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光芒闪耀的精魂,手心却传来一阵灼热。只见手中的玉璧华光四射,蓦地,万丈光焰洗礼了他身上每处。一股炙热的气流自丹田流出,源源不断的在他的体内奔流。
他吃力的大叫一声,灼烫的躯体好似快要爆炸一样煎熬。气流融入他的血液中,前为所有的力量就此而来。蔚蓝玉璧化为一把金芒覆耀的青铜巨斧,霹雳惊雷就此而下,巨斧沐浴在夺目光彩中,烨烨生辉。
他握住光泽耀目的巨斧,斜眼便可见到雪白的狐狸一动不动的躺在黄土上,洁白的绒毛被寒风吹的紊乱。
看着熟睡的白狐,他的心底顿时生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恨意。握住巨斧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如墨的青丝飘散在空中。他负手一挥,对着饕餮就劈了下去。
巨斧光华夺目,刚强的锋刃卷动一阵巨大的强风,将饕餮牵动得踉跄几步。饕餮顿时生出怒意,来势汹汹的朝他扑去。
锋刃穿过饕餮硕大的身躯,再一片溢目的金芒之后,饕餮的就这样被劈成两半。晋念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嘴角细细道:“怎么可能…”
看着烟消云散的饕餮,他满意的笑了笑,转向晋念,道:“到你了。”手中巨斧快若流星的劈向晋念,他的眼眸逐渐覆上一层浅浅的红。
晋念转动手刀,轻笑一声对上他的直击。然锋刃未到,手刀竟生生段成两截。他惊呼一声,余光瞥见近在咫尺的巨斧。身形一转,偏离了巨斧两寸。伴随着闷声,巨斧实实劈在他的左肩。
他闷哼一声,痛彻心扉之感自左肩传来。身后烈焰瞬间熄灭,他瘫跪着,口中喷出鲜红的血。“怎么会…”
他不敢相信仅在一招之内,玄胤就毫不费力的震碎了他的魔元。
猛然钻心的痛意再度传来,只见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握住了他的心脏。他缓缓转过身,见到扶桑美艳的脸浮现出满足的笑意。绯瞳中全是震惊,他皱着眉道:“你…”
扶桑捏紧仍在挑动的心脏,妩媚的凤眼微微挑起,眉飞色舞道:“我早该杀了你!”
他捂住汩汩流血的心门,然那里早已空洞一片。“为什么…”
扶桑美眸一转,恨意与阴鸷瞬间布满那张精致的脸。“因为你杀了智辛!你可知同你一起的每分每秒都令人作呕么!天狐说的没错!你死了定是六界欢腾!”
他邪魅的脸渐渐展开笑意,“原来如此…你喜欢智辛…”语毕,便两眼一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去。
扶桑冷冷看着他缓缓闭上的双眼,嘴角溢出一丝大快人心的笑意,复又覆上一层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