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门口,已经注意到两侧的墙上挂着两个大幅宣传板,板上的塑料布红底儿黄字儿,显得非常喜庆夺目!韩晓迫不及待地看了左边儿,发现这边全是提前录取和一批本科的,又急步推车来到右边儿。去年八月份,配了眼镜,由于度数不很大,出门很少戴。这次忘带了眼镜,韩晓只得从下往上看,连着出现几个“西京工程学院”,却没有发现自己名字。再往上瞅已是“西安财经学院”,这下彻底慌了!
慌忙推车进了校门,值班室前有两条大长椅,三个老师坐在上面正和值班室张师傅俩口纳凉聊天儿。尽管三个老师都没有给自己代过课,但五个人都认识自己。进门匆匆打过招呼,手指着师傅坐下的方凳,“叔,能不能把你这个凳子借我用一下?我么带眼镜,外面榜上高处的地方看不见,寻不到我的名字,我心急得很!”韩晓欲哭了出来!
“那你考了多少分?”张师傅关切地问,听说是五百三十六,“那应该么啥问题么,拿去!”爽快地起了身。
韩晓赶紧锁了车子,抱起凳子往外跑!
“走,走,咱也帮着娃看一下!”三个老师及张师傅老俩口相邀着把两条大长椅也抬了出来!
张师傅俩口和齐老师在大门西侧,韩晓和刘老师夫妇在东侧,六个人十二只眼睛一齐向上盯着,引得街边行人纷纷驻足也朝上看,越聚越多。
“韩……晓……‘晓’是‘春晓’的‘晓’吗?——那不是?!”刘老师的妻子郭老师指着高处惊喜地说!顺着郭老师的手指往上看,还是没看到,韩晓有些焦急。“来,看,最中间第五行!”郭老师将他从大方凳叫到大长椅上。
落日的余辉洒在路边的树梢上,校园围栏边上的白桦树的枝桠间投下几缕亮斑。韩晓刚才的位置比较靠前,第五行那片儿直反光。这次他看清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也确实是个孩子,一个单纯的孩子!不过有点儿纳闷,自己第一专业明明报的是“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为何录取是“测控技术与仪器”?转念一想,肯定是第一专业没够分,被第二专业录了,能考上就是万幸,真该念“阿(喔)弥陀佛”了!
谢了众人,韩晓将车留在原处,大踏步向教学楼后的校办公室走去。刚才问过张师傅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下午六点,能来得及,上了楼。
到了三层,校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老师在大办公桌后面坐着,正在埋头整理许多信件。敲了敲门边儿,老师坐直了身子让请进。
说明来意,老师问叫什么名字。
“好像我这儿目前来的,还没有你的名字。”老师一边说一边翻,“凡是被寄来通知书的考生名字我这儿都有登记……我看了一遍,没有……你自己再看一下!”说罢,将记录本推给韩晓。
从头看到尾,韩晓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疑惑顿生,心不由得又突突跳了起来!
“哎,校门口有没有看到你的名字?”见状,老师连忙说!
韩晓气喘嘘嘘说看到了,所以才来取的。老师又问啥学校,又紧忙作了回答。
“哦,西京工程学院的来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可能过两天就到。你要不后天再过来看看?你不要着急。”老师安慰说。
韩晓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又问学校门口的榜上咋知道自己的录取学校和专业的?老师告知那是在网上录取看到的。
等一切皆明白,韩晓谢过老师,大病初愈场一般走了出来。
出了校门,韩晓骑着车子来到了住处楼下,锁了车,上了楼。
这个地方已经不止一次来过,给那个死哥下了死话,就找了这么一个住处!多年一直未尽心照顾过自己的韩军,好不容易碰见给他打电话,就找了这个地方!
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该卖的书已经卖给了收破烂的,还有一些没舍得卖,放在桌子上。上次拿了自己的被褥和毯子,姐的旧被褥还在这儿放着,晾衣架在绳上挂着,还有放在地上的洗脸盆。单靠着自行车,肯定还是拿不完,这该怎么办?突然,他有了主意。
到了街上,韩晓从兜里拿出他那随身必带的电话IC卡,拨了一个手机号码,这个号码他多年很少拨过,不过去年试着拨过一次,韩军的电话竟没变。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韩晓百感交集,虽然哥的住处离自己的高中不远,离这个单身楼更近,自从中考结束后,他已整整四年没有去过——人家既不会邀请他去,他也不会主动去!
“喂——?”一个熟悉的声音疑惑着。
静默了片刻,“哥,是我,晓晓……你能不能帮我把一些东西拿你的三摩拉回去?”
电话那头儿说他忙着呢,德兴大的二娃嘉磊被车撞了,严重得很,很有些不耐烦。
“有多严重?”韩晓一边吃惊,一边没好气地问!
哥说半个脑已经死亡了,医生说要么是植物人要么命保不住了!……
见没有来的意思,韩晓听不下去了,对着电话开始咆哮:“人家跟前的能行人多得很,要你帮忙呢?!你跟人家能帮啥忙?”
电话那头儿虽没有吭声,但是吭哧吭哧的,似乎夹杂着不耐烦,这让韩晓更加生气:“想原先,咱爸殁的时候,他是咋胡搅绊的?现在刀子割在他的手上,让他也知道一下疼!”在儿时的印象里,在操办父亲后事的过程中,德兴大和几个自家人把母亲跟前跟后,故意添绊子。后来听妈说,他们不顾活人的死活,一直缠着要请剧团唱大戏。
“晓晓,你千万不敢把妈的继承得太多!”韩军思量了半晌,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
“那你到底给我拉不拉?”韩晓憋不住了,气得差点儿吐血!
“你自己慢慢小心多跑两趟吧?!”电话那头儿还是慢声细语说。
“行,我就当咱爸把你死了!”韩晓悲愤地挂了电话,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抹的满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