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钧街通往新宇街的桥梁上,紫东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源正朝自己的方向逼近,而当自己想要把这个消息惊讶地告诉寒武时,这股如浪潮般涌动的元素戛然而止,紫东辰愣愣地环顾四周,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凌钧街的守卫军突然扬声叫道
“你们四人,给我站住!”
声音颇具穿透力,天马嘶鸣两声,桥梁上的人突然匆匆避开几人。
紫东辰等四人若无其事地准备继续往前走,而一双手突然搭在了紫东辰的手上,紫东辰隐隐地感觉到寒武等三人的心之轴已经处于即将开启状态。
“你们四人要是想活着离开这儿,就听我的!”
紫东辰蓦然听出了熟悉的味道,但记忆凌乱,一时不知是何人,回身望去,此人头埋入披着的暗色斗篷中,狭眸间勾出深不可测的幽蓝,暗色斗篷在晚风中让她变成肃穆的雕像。
妃鼠族和贯胸国的护卫队都朝这边涌了过来。
“快给老子滚开!”厉声地叫嚣吼退了原本你来我往的的人群,人潮自动散开,桥梁上的人见无处可避,干脆跳到了桥下的船舱里,但船舱的老板可不是拔刀相助的好汉,他们持着船桨,将桥上跳下的人赶到水中后便做鸟兽状地逃离这是非之地。跌落水中的人大有人在,“扑通扑通!”的水声清晰可闻。
“听她的!”
紫东辰低声说道,也许对付这些护卫队不是大问题,但一旦纠缠上了,附近的高手就会闻声赶来,况且紫东辰自从成了妃鼠族的叛徒后,妃鼠族对自己估计也算是恨得咬牙切齿了,尽管自己也算是皇族中人,但妃鼠族对叛徒一向是绝不手软。
等几人回神过来,已经身处于一座房子前。
瞬移术!并且同时移动四人!
瞬移术这种高等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个是口诀基本上密不外传,紫东辰的瞬移术都是幻境中丹朱无意中教的;二是瞬移术能够随心所欲地到达就更难,要是控制不好,元婴体移出去了,元阳体原地不动也是极有可能的。
紫东辰认得这房子,自己的师傅,也就是妃鼠族女皇紫羽心钦点的紫霓姗就住在这儿,紫霓姗向来喜静,住的地方靠近黑森林,比较偏僻,黑森林是妃鼠族的禁区,紫羽心登基后就不准任何人踏入,妃鼠族人纷纷传言黑森林中有可怕的凶兽存在,但各种传言的版本都是有的,紫东辰唯独一次参加千舟节时听到的版本是妃鼠族有个魔头在黑森林修炼,里面魔气丛生。
紫霓姗话一向少,也仅仅带紫东辰来过这儿三次,三次都是八月十五。
“敢问前辈是谁?”司崖问道,紫东辰只敢猜测,注视着眼前的人。
救他们的人掀开斗篷的帽子,紫东辰看去,没想到此人竟真如自己所想。
“拜见师傅!”
紫东辰的童年记忆大部分和这个女人有关,她代替了紫东辰对于母亲的全部想象。
“你们跟我来吧!”
紫霓姗绕过羊肠小道,娉婷妙曼的身姿多年未变,而浑身透露的孤冷在时光的浪潮中也丝毫未褪,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可亲近了,她在紫羽心面前从不下跪,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肯答应做紫东辰的师傅让多少皇族中人看红了眼睛,妃鼠族中擅长修真的人并不多,遇到一个都会被当成是宝贝般被保护起来,然后派专人进行严格的训练,紫东辰那个时候被判定为不适合修真,但女皇紫羽心却执意帮自己请来了紫霓姗,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从不收徒的紫霓姗答应了女皇的请求。
紫东辰在想为什么师傅会知道他们要来,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前往魔界的全部计划。
暮色下的花散发着悠然的气息,腊梅的点点红色如同墨痕,氤氲在空中淡淡的忍冬花香一如既往。
紫东辰望着紫霓姗的背影,他脑海依旧会浮现出与寒冷有关的词语,她的师傅,对他已经故不能用严苛来形容了,幼时训练的紫东辰常常被罚站跪在雪中,手脚冻出痔疮紫霓姗也不会多看一眼,她杀人,并且喜欢在他面前杀人;紫东辰勤练体术,每一招练到完美无瑕,但紫霓姗依然不会多看一眼。有一点紫东辰至今不解,为何紫霓姗从未教过自己有关修真的知识,直到在洛水族接受鱼炎鸿的锻炼,紫东辰才弄明白开启心之轴和轴气是怎么回事。
紫霓姗给紫东辰等四人安排好了住房,洗浴完毕后,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吃饭的时候紫霓姗一言不发,冷眸只是执箸吃离自己最近的一碗菜,多余的动作一点都不会有。
“把碗筷收拾好,吃完饭来我的房间!”她放下碗筷,淡漠地说道。
见紫霓姗走了,司崖像如释重负般,他还望了望门外,确定紫霓姗真的离开后,才敢肆无忌惮地狼吞虎咽起来。
“真是憋死我了,东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傅,和冰没什么差别呀!”司崖抱怨道。
琉姝白了司崖一眼,淡淡说道
“除了背后说人长短,你还有什么本事!”
司崖吐吐舌头,有种寒气又袭来的感觉,笑道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吃,可不想像个木头人一样地吃,干嘛把坏心情都带到桌子上来,餐桌是个神圣的地方!”
琉姝执筷迅速夹住一个鸡腿,眨眼的时间就塞到了司崖嘴里,琉姝一副整个世界都清净的舒坦状,司崖则差点咽气。
“我师傅天性如此,面冷,话少,但心善,你们别太介怀才好!”紫东辰站出来给紫霓姗说了公道话,紫东辰记得有次在冰天雪地中训练的时候,看到紫霓姗独自一人潸然落泪,一只雏鸟冻死在雪地中,她捧在手掌心珠泪如玉。而当八月十五这天,紫霓姗会捡起垂落的桂花而泪落如雨,紫东辰向来不敢多问,但师傅给他的印象就是如此。
寒武淡然说道
“你师傅难道是碰巧与我们相遇?”
紫东辰岂能听不出这句话后怀疑的味道,九刹阁作为一个暗杀机构,怀疑是所有杀手的天性,紫东辰虽从三人身上看不见杀手的很多冷漠,例如司崖身上的幽默,同伴间偶尔的调侃,都会让紫东辰心头划过淡淡的温存,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感到作为杀手身上特有的气质,这种气质和孤寒不同,他和秋天的肃杀有关,在生命将落未落的时候,肃杀的风会将生命的所有气息送到冬天的坟墓。
寒武的身上便有着这种挥之不散的气质。
“恐怕没那么简单!”紫东辰想尽量做到坦诚,去往魔界的途中如果四人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紫东辰不觉得他们能顺利到达。
紫东辰对自己的师傅也有怀疑,这倒是让狼吞虎咽的司崖也停下来的话语。
紫霓姗也曾说,人,连自己都不会相信,又谈什么相偎相依。
晚餐过后,紫东辰推开了紫霓姗的门,紫霓姗支颐静立灯前,痴望着窗外的几点雪痕。
烛光轻摆,紫霓姗的房间异常清冷,她把所有的窗户都开着,寒霜染白了她的发梢。
“阿东,把门关上!”
为什么宁愿关门也要敞开所有的窗户。
“师傅——”紫东辰本想提出疑惑时,却被紫霓姗挥手示意打断。
“阿东,把那件衣拿来,给我披上!”
罗衾不耐雪寒,她,是真的觉得冷吧?
“阿东,自从你那日送信未归,距今已三载有余,你想问我今日为何知你会出现在那夜市吗?不是我知道,而是你的父亲东来告诉我的,他请我帮你,他说他会在帝庐等你!”
“什么,你认识我父亲!!”
紫东辰从来不知道紫霓姗和父亲认识,若非深交,紫东来又怎么会把他托付给紫霓姗,那日奎丘大战,紫东辰一剑刺穿了紫东来元阳体的心脏,这一剑把多年来的怨恨发泄得一点不剩。那个男人口吐鲜血对自己说“东辰,能给你的母亲报仇,你我的心也许都会好受很多。”是否自己误解了自己的父亲,母亲的死可能另有隐情,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想要去魔界,也包括这个原因吧。
“我对你父亲,不止认识这么简单!”
紫霓姗微微叹气,眼眸变得凄迷,淡如烟的瞳仁中惊起些许波澜。
“但是你无须多问,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紫东辰也知道不可多问,他和师傅相处那么多年,有些忌讳他还是明白的,他已经很擅长从紫霓姗的眼眸中捕捉一些变化,这是他训练出来的本领,在紫霓姗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下,虽做不到讨好,但也绝不能冒犯。否则痛着的是自己,他的心也在这样察言观色中变得敏感细腻,如同一名眼尖的女子总能捕捉到男子对自己假意或是真心。
“师傅,我想知道的并不止这么多!”
“嗯?”她默然看着他,紫东辰倒增添了几分窘迫。
“我的父亲为什么知道我会去帝庐,我的修为全无是不是和父亲有什么关系,您为何十五年从没教我如何修真,还有,您,究竟是谁?”
紫东辰将自己的问题倾泻而出,抛掷在师傅面前,他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懵懂少年,他有权利知道一切。
紫霓姗竟然笑了,嘴角牵出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
“我是谁,阿东,我自己这么多年都没能看透的问题,我做不出回答,至于前两个,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会去帝庐是魔族人的天性,就像鱼会回到他们出生的地方,你的体内有魔族人的血液,你不自觉地听从他的召唤,而你的父亲在你的身上存有印记,这是父子间的结印,就像魔族的元神体能够心意相通,你的父亲也能揣摩到你的心意;你的修为并不是全无,只是在暂时沉睡了,但现在绝不适合开启,我会教你以另外一种方式打开心之轴,而之所以十三年都不能教你修真,明天你就会明白的!”
“明天?”紫东辰直到师傅把话说完才淡淡地反问一句,师傅这么一说他的疑惑不减反增,他不可能是魔族人,而且也不会存在什么父子结印。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来自自己,不需要受任何人的支配。
“你退下吧,我累了!”
紫霓姗微闭眼眸,眼睑上的睫毛丝丝颤动,已经关闭了一切可能捕捉到的信息。
紫东辰只能退下,师傅不愿说,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一个字也不愿吐露的,既然如此,就等着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