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置在树洞的鸟飞出来,盘旋在宛童的坟墓上,宛童的坟墓像一个尖尖的馒头,顶端飘摇着些许杂草,鸟停歇在上面,令鱼惠儿眼睛又湿润了。
天马垂下头,他的悲伤,显而易见。
“我们把这儿收拾一下吧!”紫东辰说话的声音很低。
鱼惠儿看着紫东辰的脸庞,再看看周围被破坏的疮痍,她也缓缓站了起来,鱼惠儿靠近天马,摸摸他的额头,驯服的天马低低地嘶鸣了一声,黯然地转过头。
紫东辰和鱼惠儿花了两天功夫才把这儿基本恢复,他们将被火灼烧的枝条清理出去,将战场的痕迹慢慢地抹去,神树恢复得很快,被烧黑的地方一晚上就恢复如初。
幸存的蒙面人还会回来吗?
这已经不是紫东辰去烦恼的问题了,他要在这里潜心修炼,他要让自己变强,力量能够保护珍视的人不被伤害,是的,他无比渴望力量。
他闭目在东边的神树下,汲取着这里无穷无尽的自然能量,神树让他的心之轴时刻处于高速转动,自然地元素也在快速地转换,紫东辰一坐就是一宿,鱼惠儿不敢打扰,可又担心操之过急的紫东辰会适得其反。
见紫东辰慢慢睁开眼睛,她才走了过去,递上温热的烤鱼。
“东辰,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紫东辰摆摆手,准备继续完成破印。
“东辰,你要仔细地听我说,以前母亲在给我们上修真理论的时候说过,兑、艮、离、坎前四印叫做地印;巽、震、坤、乾后四印叫做天印,两者无论是轴的颜色,还是前后力量的对比都是有着天差地别。可你却不知道从地印跨步到天印会有一劫,名为天劫,天劫考验着心之轴的坚韧性和抵抗性,修真者若渡不过这个难关便会前功尽弃,轻者心智失常,重者化为粉末。我知道你在渴求力量,可你毕竟是肉体凡胎,依然要吃五谷杂粮,如果身体虚弱,怎么能够渡过天劫!”
鱼惠儿知道紫东辰有过一段失忆期,母亲上过的修真理论他估计也记得零零落落。
天劫却说到就到了!
紫东辰头顶升腾起蒸汽,额头上汗珠直落,骨节被捏得泛白,他闭着眼睛,跨入了心的轴界。
轴界有如壁立千仞的大山,山被藤蔓缠绕,泛着青红色的光芒。有两条河从山上流出,一条清澈,一条浑浊,紫东辰站在中间,一步步向轴界靠近,一道惊雷,落在了他的脚下。
他看到一架贯通两条河的桥,便走过去。桥上有一个小孩,把自己的赤脚放到清澈的河水中,河面纤尘不染,河底有着奇形怪状的鹅卵石,清晰可见的鱼在啃咬着孩子的脚丫,他干净的脸庞绽放着温暖的笑容。孩子起身,朝桥的另一端跑去,每走一步都长高一点,桥下浊浪滔天,他突然转过头,望着紫东辰。他笑着,挥手召唤紫东辰过去,桥中间的紫东辰被这样的笑所吸引,慢慢地走了过去。
“不对,这都是假象!”紫东辰摇摇脑袋。
天边隐隐地滚动着闪电,耳边充斥着喧闹的声音。紫东辰振翅飞离这架桥,桥下的浪花腾空而起,朝自己扑过来,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长蛇。
“破水五式
第一式,在水一方
第二式,水心剑影
第三式,蜻蜓点水
第四式,水天一色
第五式,上善若水”
紫羽辰先后使出破水五式,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之轴已经无法开启。水花落下,他喘着粗气,自己体力所剩不多了。
一道闪电急速飞来,紫东辰险些被击中,脸庞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紫东辰的黑色翅膀开始脱落,黑色翅膀幻化为人形,当另一个紫东辰以黑色的面孔出现时,紫东辰惊得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潜伏在内心的黑暗。
“让我帮助你!”恶毒的眼神,诱惑的话语。
“我不需要你!”紫东辰奋力奔跑,企图用劈山腿第四式“山崩地裂”冲破眼前的大山。一脚下去,山岿然不动,紫东辰却倒在了地上。
“这是天劫,只有我才能拯救你!”黑色的紫羽辰蹲在他的面前,打量着爬不起来的紫东辰,“啧啧啧——小可怜,看看你狼狈的样子,我们原本就是一体,这叫我多么心疼啊!”
黑色紫羽辰准备扶起他,紫羽辰却甩开了他的手。
“拿开你黑色的手!”
他慢慢爬起来,一道雷电从天灵盖直接击中了他,紫东辰顿时感到五脏六腑被扯碎。紫东辰慢慢爬着,眼前的山被清澈的河冲出一个罅隙。
“你以为你能爬到那儿吗?真是可笑,小可怜,雷电的滋味多难受,我们去拆毁那架桥吧!”黑色的紫羽辰说了一个更简单的办法,桥离自己不远,只要愿意,他还有力量毁掉;每往前爬一点距离,雷电就会从天而降,每一下都让自己痛不欲生,他的大脑快要脱离自己,他的身体快要被灼热的火烤干。
紫东辰望着离自己不远的一架桥,他试着爬起来,回走的每一步都轻松极了,雷电不会干扰自己,力量也一点点涌入自己的全身。
当他准备毁掉这架桥时,他在河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吓得后退,青面獠牙,像一个可怕的魔鬼,这不可能是自己,绝不会这样!
紫东辰准备往那道裂缝冲去,有着双翅的黑色紫羽辰面目可怕,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被自己吓到了吗?”他仰头,发出尖锐的笑声,“你原本就是如此,为什么要逃走呢?”
紫东辰握住手伤的胳膊,瞪大眼睛,咬紧牙齿,撞向黑色的自己,对方轻松飞起,轻蔑地看着自己。
他穿过一道道雷电,在生与死的边缘游离,却坚决地前进。
河口多出了一艘船,紫东辰踉踉跄跄地登上了船,船顺着那一个口子往下漂流,他躺着,遍体鳞伤,阳光透过罅隙照射在他的脸庞,翅膀再度生长出来,由黑色转为淡淡的青色。
被浪卷到岸上的紫东辰安静地睡着,脸上挂着安详与平和。
“东辰,你终于醒了!”鱼惠儿担惊受怕了很久,抱紧了从死亡边缘跑回来的紫东辰,蓝色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停在自己的肩膀和心口的位置,天马蹭了一下紫东辰,亲密的样子让紫东辰的脸上绽放了难得的笑容。
紫东辰能感受到力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周围流动的元素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看到了两颗仙草的位置,可是第三课呢?紫东辰摸了下自己的心,明白了那艘船从何而来。紫东辰突然感慨宛童看不到自己全身都被蓝色蝴蝶包围的奇观。
天马的鼻头耸动,转身看向洞口的位置。
“有人来了!”紫东辰发现自己的听觉也格外灵敏。
鱼惠儿不知是敌是友,握着他的胳膊,靠拢了紫东辰。
“爹,娘!”鱼惠儿的伤势不允许自己跑过去,可见到父母亲时,她早已经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鱼炎鸿和云琳看着自己宝贝女儿受伤,两步当做三步地跑过来,鱼炎鸿见云琳抢先搂住了女儿,自己又不好意思靠拢,便瞧着另一边的紫羽辰。
鱼炎鸿眼睛一亮,吓得不轻。
“东辰年纪轻轻,竟然能渡过天劫!”鱼炎鸿暗想自己两次都差点死在了天劫中,最后若非高人赠送的灵丹妙药,他恐怕到五十岁也难以冲破天劫。天劫对心的考验太大,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与勇气,根本就不可能挺过来。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紫东辰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一股涌上来的气差点把自己的手弹开,鱼炎鸿识人无数,饱经世事,相信就算天才也不可能在度过天劫后还能连升三轴,也就是说,紫东辰不禁安全地度过了天劫,而且还升入到巽印三轴。
云琳也觉察到紫东辰的异样,他看到鱼炎鸿的惊奇反应也猜出了大概。
“东辰,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鱼炎鸿缓缓起身,看着这片修炼宝地,天马在鱼惠儿的安抚下已经放松了对她爹娘的戒备,鱼炎鸿看向另外两株仙草时,天马又挡在了鱼炎鸿的前面。鱼炎鸿明白灵兽的意思,视线便转移到紫东辰这儿。
紫东辰没有说话,他傻傻地笑着。
“爹,娘,说来话长,木鱼他刚刚历经劫难,我们先让他休息一会,到外面去说!”
鱼惠儿在宛童曾经居住过的山洞里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鱼炎鸿听到“三阴合谷阵”时脸色为之一变,没想到遇到这样的高手紫东辰和女儿还能活下来,云琳也谢天谢地,可想到当时的危急情势,自己忍不住又抱紧了自己的女儿。
鱼惠儿隐藏了一点,那就是紫东辰已经清醒的事实。
“惠儿!”鱼炎鸿的眼神中流动中父亲特有的温柔。
“爹,怎么啦?”鱼惠儿感觉父亲有话要讲。
“爹不该擅做主张把你嫁出去!”鱼炎鸿性子很倔,作为女儿的鱼惠儿也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认错。心里的感动可想而知。
“爹,女儿不怪你,真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鱼惠儿羞涩地低下头。
鱼炎鸿和云琳张大了嘴巴,不过当女儿的视线往洞口看去的时候,他们便明白了一切。
“惠儿,你爹已经退掉了贯胸国的聘礼,贯胸国的国王君扬不仅没有刁难,反而当即和洛水族订立了盟约;这件事就当他过了吧,至于你喜欢谁,爹娘也不会横加干涉,爹娘也想明白了,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把我们的想法加在你身上,不过爹娘只有一个要求!”鱼惠儿听到母亲苦口婆心地说着,而父亲鱼炎鸿背着手立在一旁。
“娘,你说吧,惠儿听着呢!”鱼惠儿眼眶含泪。
“以后不准随便离家出走,爹娘这些日子满世界找你,能找到这儿已经不容易,这段日子,你爹茶饭不思,整天——”
鱼炎鸿的咳嗽打断了云琳的话,云琳知道丈夫不是那种喜欢被别人夸有多心软的人。她对着鱼惠儿笑了笑,鱼惠儿顿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儿,虽泪流满面,也胜过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