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人这样说:两年前,我得了一场很怪的病,做梦的怪病,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在梦中,我漫步在乡间,老远看见一座长方形的白色矮房,房子四周是一簇簇葱郁的椴树丛,左侧有块草地。虽说草地上生长的参天白杨破坏了对称的布局,可是,并没有给人以不适之感。站在远处就能看见白杨树冠在椴树丛上空随风摇曳,翩翩起舞。
这座房子对我是一种很强的诱惑,我情不自禁地走近它。入口处挡着一道漆成白色的栅栏,进入栅栏之后,要走一段幽深的小径。道旁的林荫丛中种着许多花,有报春花、长春花、银莲花等春天吐艳的花朵。当我伸手去摘的时候,花儿就立即枯萎了。走到小径尽头,离那座房子也就几步之遥了。房子的正前方有块宽阔的草地,草儿修剪得如英国草坪一样平整,但不高,草坪里惟有一行紫罗兰向远处延伸。
那座房子的房身由白石构建,而房顶上覆盖着板岩。平台不大,上面是一扇栎木制造的浅色大门,门上面雕着花纹。我很想进去参观一下,可是没有人出来开门。我很恼火,我又按门铃又叫喊,最后把自己从梦中叫醒了。
那几个月,我天天晚上做这个梦,分毫不差,时间长了,我就认为,在我童年时,肯定见过这个花园别墅。但是,在我清醒的时候,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于是我产生了寻找这个房子的念头,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简直难以抑制,以致有一年夏天,我刚学会驾驶汽车,就决定利用假期到全国的公路干线上去寻找我梦境中的那座房子。
我找遍了诺曼底、都兰和普瓦图,但都没有见到我梦中的那座房子和花园。十月我驱车返回巴黎。到了冬天,那座房子、花园又出现在我梦中。去年开春后,我恢复了在巴黎近郊散步的习惯。一天,正当我穿越伊斯勒当附近的一条河谷时,骤然感到喜出望外,这是一种阔别多年后重见心爱故园旧友时的喜悦。
我敢肯定我绝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是我对展现在我右侧的景色却非常熟悉。白杨树的树梢在椴木丛的上空摇曳。透过枝叶初生的杨树,隐约可见一座白色的房子。于是,我明白了,我找到了梦中的别墅。我知道,在百步之外,有条小道和公路呈十字交叉,果然小道就在那儿,我沿着小道一直走到白木栅栏跟前。
栅栏后边就是那条我经常走过的小径。当我从浓密的椴树丛中走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绿色的草坪和不大的平台,平台上面就是那扇栎木制的浅色大门。我快步登上石阶,伸手按了门铃。
我担心像梦中那样没人理我。谁知过不多久,一位仆人出来开门了。这是个老年男子,他神情忧郁,嘴唇紧闭着。一见到我,他显得很诧异。他凝神注视着我,一声不吭。
“打扰您了。”我说道,“我不认识房主,但我非常想参观这座房子,望您行个方便。”
“太太,这是一幢待租的别墅,”他神色怪怪地说,“我留在这儿就是为了带领参观。”
“待出租?”我说,“这是真的吗?……房主为什么不愿居住在这所漂亮的别墅里呢?”
“太太,他们以前就住在这儿,自从房子里闹鬼,他们便搬走了。”
“什么?闹鬼?”我说,“哦,这绝不会使我就此却步的。没想到,在法国乡下竟然还有人信鬼……”
“太太,同您一样,我当初也不信,”他一本正经地说,“假若不是我本人在夜间经常在花园里碰见那个把我房主吓跑的幽灵的话。”
“这可真太离奇啦!”我一面说,一面试图报之以一笑。
“太太,”老人郑重地说道,“对这事至少您是不应当一笑置之的,因为这个幽灵就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