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潇打开装着小小的白色盒子,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些冰块儿。好在现在的天儿还不是很热,小小的尸体保存的很好,既没有发臭,也没有被蚊虫叮咬。
她拿起手套,刚想戴上,却被宛炎拦下:“我来吧。”
“……好。”顾潇潇把手套交给宛炎,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别处。说实话,她着实没那种心理承受能力,能亲手葬了曾经朝夕相处许久的小生命。
“宛炎哥,你刚说这狗叫小小是吗?怎么跟她的名字这么像啊?”安树指指小小,又望望顾潇潇,灵气的眼睛暗藏深意。
“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顾潇潇挤出个笑容,故作轻松的道。殊不知,在外人看来嘴角都快被她自己扯裂了。
“哦?是嘛。”安树不以为然的说。
宛炎把小小放在挖好的坑里,三人拿着铲子,一点一点的把泥土盖在它身上,就像在细心的为它覆上一层绒被,好让其安心沉睡。
顾潇潇把头埋得很低,低到看不清脸,更看不清表情。
安树夺过她手里的小铲子,扔出老远,冷冷的发了话,语气老练:“呆一边哭去,你是女人,哭也不丢人。”
顾潇潇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脚踢在安树算不上宽却很结实的脊背上:“臭小子,我再说一遍,别再我面前装老成,孩子就要有个孩子样!”
“诶哟!”安树疼的叫出了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被宛炎一把扶住。
顾潇潇瞪了宛炎一眼,转身大步走开。
只留下宛炎和安树继续堆砌小小的“坟墓”。
“疯丫头。”安树冷着脸,低低的骂了句。
宛炎低着头认真的堆土,头也不抬,只是稍稍弯了眼梢。
“唉,我真不懂,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十几岁的少年,小大人似的对宛炎和顾潇潇的感情发展指手画脚。
宛炎没有丝毫的恼怒,继续堆土,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也难怪安树喜欢宛炎,宛炎跟孩子交谈时总是这般和气,没有端着大人的架子,好似同龄人。
安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除了她那个傻子,谁都看得出来好么。”其实到底还是个孩子,自己的观点得到了大人的认同,自豪的连眼睛都在笑。
“你们会结婚吗?生个孩子什么的。”安树尝了甜头,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宛炎像是被人戳到了要紧处,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颇为上心的想了下,然后沉声说:“不知道。”
竖着耳朵等答案的小安树像只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嘟囔道:“还是别生的好,影响下一代的基因。你看她,那么蠢,跟这只哈士奇一模一样。”然后拍拍尘土,站了起来,四下望了望,觉得无趣便走开了。
宛炎细致的盖好最后一捧土,也拂了拂衣袖站了起来,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土堆,喃喃道:“她不在的时候,你陪着我;现在她回来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你也知道,你只不过是她的小小替代,对吗?”
——潇潇。
“宛炎,等会儿盖土,等会儿!”顾潇潇急急的从远处向宛炎跑过来。
“啊?你已经盖好了啊。”顾潇潇手里捧着一大捧野花,眼角失望的下垂,“我还想,想把这些花……”
“没关系,就洒在上面吧。”宛炎轻轻晃了晃顾潇潇的手,花瓣便从指缝中漏了下来,红彤彤的一片,堆积在土堆之上,远远看上去,就像夏天常吃的巧克力红豆刨冰。
头顶的桉树叶子稀稀疏疏,叮当作响,不知不觉间,风已吹过。
“给哈二傻立个小墓碑吧。”顾潇潇提议,“这样,以后来看它的时候,也不怕找不到了。”
安树白了顾潇潇一眼,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五个字——你个幼稚狂。
这儿最年长的宛炎,倒是没反对,任由顾潇潇去。
“就把我们刚才挖土的铁锹留在这儿吧,蒙上白纸,写俩字儿。”顾潇潇说着把小铲子重重的插在了泥土里。
“白纸。”顾潇潇向着安树自然而然的伸出手。
安树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带了纸?”
顾潇潇不理他,直接伸手去他背包里抢。
“嘿,你怎么就抢上了呢。”安树小脸儿憋得通红,两只手急忙去捂住身后的背包,可还是晚了一步。
顾潇潇已经掏出了一张,举得老高,念着纸上的字儿:“安树吾爱,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安树涨红的脸慢慢变得青紫,一双黑眸恶狠狠的看着顾潇潇。
“诶哟喂,你小子,不赖啊,居然有女同学给你写情书了,还是古言,啧啧啧。刚刚我们来的时候,你就是在烧情书吧?”顾潇潇望着手足无措的安树挤眉弄眼,极尽调侃。
宛炎闻言也望向安树。
安树察觉到了宛炎的目光,脸上浮现出慌乱的神色,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个都不喜欢……”
顾潇潇的笑凝固在了嘴边,疑惑的望着安树。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的看着宛炎?
一个大胆而又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从顾潇潇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她努力安慰自己多思了,僵硬的扯开了话题:“笔,包里有没有笔?”
安树明显还没有从刚刚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题里挣扎出来,胡乱的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背个书包,居然不带笔。”顾潇潇挠挠头。几秒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宛炎你不是一直都随身带着一只钢笔吗?借来用用。”
“今天没带。”宛炎略带抱歉的笑了笑。
他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对顾潇潇。
顾潇潇眼疾手快,不等宛炎答应就飞快的从他衬衣口袋里摸出了钢笔,得意的在宛炎眼前晃了晃。
然后把白纸摊在安树背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小小之墓”四个字。
宛炎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顾潇潇手里的钢笔,看的安树都觉得奇怪:“宛炎哥,这笔很重要吗?”
宛炎像是被人从梦中叫醒一般,幽幽的道:“曾经很重要。”
顾潇潇把写好字的白纸插在了铲子上,对着小小的小坟墓拜了几拜,看似在庄重的与小小告别,心里却想到了其他:这支笔,她认得,是自己当时在保姆协议上签名用的那只,都这么多年了,宛炎居然还保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