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了下来,屋子里变得很黑。
宛炎回想起刚刚医院里医生说的话:“你女朋友没什么要紧事,不要太紧张。”
“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比较困。”
昨晚……昨晚她是和自己一道睡的,怎么会睡得不好呢?宛炎对此颇为费解。
他抬手抚上顾潇潇额上的纱布,心里道了句抱歉。不过还好,总算为你保住了工作,你看,我还算是个合格的男友吧。
宛炎的手伤已经大好,想到顾潇潇吃着自己做的菜时的满足笑容,他不禁又心痒痒了,起身走到厨房穿起围裙,开始一阵捣鼓。
顾潇潇醒了,不知道是被外面的雨声吵的,还是被食物的香味给勾的,反正就是醒了。摸摸额头,鼓鼓的,被纱布包了一大块。
她忧伤的略略叹了口气,明天还要顶着这个酷似寿星老的头型去公司,想想都难为情,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晚餐,顾潇潇喝了宛炎亲手熬得小米粥,黏滋滋软滑滑的,香的人打十个巴掌都不舍得丟!
宛炎也陪着顾潇潇喝粥,还弄了几个清淡爽口的小菜。两人面对面吃着,顾潇潇一面感叹于颜编剧的手艺,一面还偷偷的瞄上宛炎两眼。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宛炎……今天下午……车开的那么快……额……那个……是不是……心里有点不爽发泄一些呢……可是……他为什么不爽呢……
嗯,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所以,一贯头脑简单的顾潇潇决定不再细想下去。
两人很默契的都不说话,刻意避开了一些“琐事”。
饭罢,该睡觉了……
白天顾潇潇不在家的时候,宛炎已经找人给卧室换了锁,所以今天……顾潇潇也就再没理由和宛炎赖在一张床上了……唉……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顾潇潇躺在客房的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
想到了自己和宛炎。他不赶自己,自己就一直住着好了,这样看起来倒是像一对情侣了。
想到了小小。这家伙这两天总是恹恹的,看上去昏昏欲睡,饭也吃的少很多。难道是……是夏天到了,想找妹子了?不对啊,狗狗明明春天才是发情啊……
雨渐渐大了起来,盖过了这些无谓的杂念,人也倦了,那便睡吧。
四天后,小小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
顾潇潇哭了,哭的更杀猪似的撕心裂肺,宛炎则没太大反应。
顾潇潇骂宛炎没人性,是块木头。
宛炎说人性不是用在狗身上的。
顾潇潇气竭,抱着小小跑到宠物医院,非要查清死因。
医生给小小做了B超,说是肚子里有异物。顾潇潇盯着B超机影像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那是把钥匙。
丢了好久的卧室门钥匙,终于找到了。
顾潇潇说要好好安葬小小,可是城市里不准乱挖坑,寸土寸金的地方,人葬还不够呢,哪来的空地葬狗。
顾潇潇头为了这事儿,一次在宛炎面前任性撒娇。
“我不管,我就要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她肿着双兔子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宛炎。
“火化了比较好。”宛炎认真的说道。
顾潇潇撒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吵大闹:“我不管我不管,小小是我儿子,反正你得想办法。”
宛炎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并且想到了个十分有思考意义的问题:你说,人和狗死了以后,到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呢?
顾潇潇见宛炎没反应,拿手使劲拽着他裤脚。
宛炎蹲下身。
再不蹲下,裤子就要被这个野蛮人拽掉了。
“乖,不哭了。我想到个好地方,可以安葬小小。”宛炎一瞬间天使上身,大发慈悲。
顾潇潇转悲为喜,眉开眼笑。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
两人带着工具和不会动的小小,驱车来到曲水某中学。
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学校里没什么人,宛炎似乎和门卫大叔很熟,大叔乐呵呵的就放他们进去了。
“这是你以前上的中学?”顾潇潇按耐不住问道。
宛炎转身在她头顶拍了拍:“嗯,看来每天早餐的核桃奶还是有用的。”
顾潇潇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宛炎,你真的很讨厌诶……
宛炎带着顾潇潇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学校后面的一片桉树林。隔着老远,眼尖的顾潇潇就发现不远处有团小小的火光。
“诶,那边的,树林里可不能点火,会引发火灾的!”顾潇潇不知道从哪儿凭空涌上一股保护环境的强烈意识,冲着那人大喊道。
宛炎倒觉得那人的身形很像一个故人。
那人听到叫喊声,拍拍身上的校服,站了起来。
转身,傻眼。都是熟人啊……
顾潇潇难得体验到一次做大人的快感,得意忘形的牵起宛炎的手,向那人跑去。
“嘿,小孩儿,你爸妈没告诉你树林里不能乱放火吗?”顾潇潇理直气壮的训斥道。
那小孩儿长得甚是清俊,竟颇有宛炎的气质,连表情也跟宛炎一样。
“我没有爸妈。”那孩子笑着答了句。
“瞎说,你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哪能没有爸妈。”顾潇潇还真跟人杠上了。
那小孩儿没继续接话,一双清亮的眼转而望着宛炎,声音里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不过并不难听:“宛炎哥哥,别来无恙。”
宛炎淡笑:“安树,你长大了。”
“你是安树?小屁孩儿,居然一下子长这么高了!”顾潇潇毫不客气的抬手揉乱了安树的刘海,然后颇为满意的咧嘴一笑。
安树轻轻打掉她不安分的手:“你倒是一点没变。”
顾潇潇悻悻缩回手,臭屁极了:“那是,老娘我青春永驻。”
安树弯了眼角:“是是是,青春永驻,潇潇阿姨。”还故意加重了最后那四个字。
顾潇潇瞪圆了眼:“小兔崽子,你完蛋了!”说着就要向安树扑去。
两人在林子里窜来窜去,玩的不亦乐乎。
宛炎倚着一颗高大的桉树,痴痴的望着他们,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打翻了心里的哪坛陈年醋。余光瞄到脚边的白色箱子时,才想起来这一趟的正事。
顾潇潇和安树打闹累了,捂着肚子气喘吁吁的跑回宛炎身边,蹲下身来,盯着着宛炎正在挖坑的手。
安树也追了过来,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挖坑?”
顾潇潇指着脚边的白箱子说:“喏,葬它。”
“一只狗,叫小小。”宛炎轻声道,小小那两个字念的不甚分明,害的顾潇潇误以为是“潇潇”。
小小死了,潇潇死了?呵,谁知道呢。
顾潇潇拿了另一把小铲子,帮着宛炎一起挖坑。
挖个大点的坑,让哈二傻睡得舒服些。
还别说,这块地还挺硬,难挖的很,用了不少时间。其间,三人随意拉了些家常。
“安树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学校啊。”
“哈?你怎么跑到这来上学了,不是应该在雾江吗?”
安树不经意间瞥了眼宛炎,然后笑着说:“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无牵无挂,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顾潇潇作势要拿铲子敲他,恶狠狠道:“熊孩子,这么大点年纪净给姐姐装老成!”
宛炎仿佛早就洞悉了一切,神色漠然。
关于安树的近况,他确实早就知道,也知道这孩子追着自己来了曲水,但他并不知道他就读于自己的母校。所以今天的相遇,实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