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延虽然离开了卓云那里,可是心里因为卓云那句话而起的惊涛骇浪却并未退散,卓云的那句话意思很明显,她认识那个人,她的话虽然带着不确定,可是语气却是笃定的,如果叶小蛮就是安排这一切的人,卓云肯定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死心,会有谁需要做这些?
如果叶小蛮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如果真的不希望他打扰她,大可以当面的说清楚,为何要安排这些?况且,沈之延蓦然想到,为什么能找到一个与自己相像的人,并且是一个面临困境的人来假扮自己,这其中所要耗费的一定不简单,叶小蛮既然已经能做到这些了,又为什么会顾忌自己?
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了叶小蛮的消息,虽然迷雾重重,可是好过一无所知,无论有什么疑问,起码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再进了一步。
沈之延第二天一早让Finn安排自己后面几天的行程,正在说的时候,宋朝瑾进来,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之后,看见Finn出去,才问:“你和卓云要回去?”
沈之延却摇头说:“卓云不是叶小蛮。”
无视宋朝瑾惊讶的表情,他接着说道:“一开始我就知道卓云不是,不过,她知道那些事,我留着她原本是想从她身上找到叶小蛮的消息,不过昨晚摊牌之后,卓云坚持不肯说出是谁安排她做这些,不过她说了一些事,我怀疑叶小蛮最近回去过,所以想亲自去看看。”
宋朝瑾从听到卓云不是叶小蛮开始,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想起卓云那张和叶满晃眼一看很相像的脸,如果卓云不是叶小蛮,宋朝瑾忽然抬头看着沈之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自己的猜测。
“卓云说如果安排这一切的人就是叶小蛮,她的目的就是要让我死心,我想来想去,也找不出如果真的是她,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沈之延的表情很是疑惑,他身边虽然不乏女人追求,大胆直言的有,含蓄委婉的有,可是他心里放着叶小蛮,这么多年片叶不沾身,洁身自好的本事堪称盛世典范,他或许睿智精明,对感情的事却远没有盛世其他人通透,问宋朝瑾不过是想他或许会知道是因为什么,却不知道他的这句话让宋朝瑾忽然打通了所有的疑惑。
“你想到什么说句话。”
沈之延却并不给宋朝瑾太多思考和理清的时间,拿着笔敲了敲桌面,对他的迟钝反应明显不太满意,宋朝瑾回过神,看着沈之延,想到他刚刚的安排,僵硬的笑了笑说:“你去小河村有什么用,如果真的有什么消息,下面的人一定肯定会报上来,这段时间韩狼和顾峥刚走,公司这么多事,你走了谁管?”
“如果我不在几天公司就乱套,盛世还养着他们做什么?”
看来是打定注意要去小河村了,宋朝瑾心里急,面色却很平静,想了想说:“叶小蛮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些,你现在应该把精力花在安排卓云假冒叶小蛮的人身上,找到他不就找到叶小蛮了?”
沈之延沉思了一下说:“卓云是不会说出那个人的,我之前也派人调查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一定是下面的人调查得不仔细,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线索?”
沈之延没说他已经安排了人重新调查了卓云之前的事,事无巨细让他们都要报上来,毕竟他不能肯定叶小蛮一定回去过,现在主要的希望还是放在卓云这边的。
“你还去小河村吗?”
沈之延看了宋朝瑾一眼,那满含质疑的眼神,让宋朝瑾冷不丁抖了一下,随即尴尬的笑着解释说:“是这样的,小锦那边遇到一点事,我也要离开几天,今天过来是请假的。”
沈之延将宋朝瑾此刻的心虚理解成他阻止自己去小河村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假期,想到如果叶小蛮真的回去了小河村下面的人不可能不报上来,自己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把希望放在了这上面,便摆手说:“等卓云这边的调查出来再说吧。”
宋朝瑾看着沈之延因为这件事而全程都微皱着的眉头,想到心里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的猜测,隐隐的同情起他来,心里想到嘴上已经问了:“晚上一起喝酒。”
沈之延扫了他一眼说:“现在不急了?”
宋朝瑾知道他说的是去美国的事,原本就是找的借口,现在却骑虎难下,可能真的要去一趟了,苦笑着说:“明天的飞机,还有时间。”
看到沈之延点头,宋朝瑾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那就说定了,我叫上程湛一起。”
门关上之后,宋朝瑾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关上办公室的门,宋朝瑾打电话给韩抒琅,虽然已经肯定了,但他心里隐隐希望韩抒琅否定他的猜测。
电话接通,听着韩抒琅漫不经心的语气,想到这家伙毫无义气的借口外调遁走,就是一肚子的气,说的话也就开门见山,没有余地了。
“叶满是不是叶小蛮。”
电话那头,韩抒琅好像是让身边的人出去的样子,过了一二十秒的时间,才听见韩抒琅无奈的回答说:“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他没问沈之延是不是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是一定不知道的。
“老大一直都知道卓云不是真的叶小蛮,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好像也根本没往叶满身上靠。”
“当时叶满回老家安葬她母亲,骆驼跟着去了。我抢先一步看了下面的报告,里面确实提到了叶满,我换了报告。”
难怪,骆驼回来后看沈老大的眼神怪怪的,现在想来他是知道了一切,所以同情老大的。虽然怪韩抒琅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但是好在他反应快瞒住这件事,否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他现在知道当时韩抒琅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原本以为他当时说:不希望老大发现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谁,是以为他发现老大爱上了叶满所以才有感而发,现在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是希望老大永远不要发现叶满就是那个人,卓云估计也是猜到了,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老大查到这件事是迟早的事,我这次能拖住他不去小河村,下次又怎么阻止。”
是的,只要叶满回去过,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不过是包住纸的火,总会烧起来的。
“沈老爷子也知道这件事,叶满回来后他见过她,卓云可能就是他帮忙找的。”
这样也就能说通了,凭老爷子的能力,要找这么个人并非难事。
“叶满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瞒了这么久,要是早说出来,她和老大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叶满,只是想不通,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和老大走到死地的。
“叶满能和叶善海断绝父女关系,又怎么可能会原谅老大,她安排卓云,就是为了让老大死心,老大如果知道了叶满就是那个人,事情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电话两头都是沉默,他们虽然清楚沈之延的脾气,但是对叶满却不太了解,只是泥人尚有三分血性,越是叶满这种不哭不闹的脾气,越不可能原谅老大,而老大,这么多年认定了叶小蛮,更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这两人之间便是无解的死局了。宋朝瑾想到三年前叶满与许嗣译的对话,当时的叶满,对刚刚分手的初恋情人都能那么狠心,对老大怕是更不会留余地的。两个人仿佛预见了将来沈之延的坎坷情路,看遍世事,一生没吃过什么苦处的两位公子,对两人之间剪不断的纠葛,也只有叹气的份了。
宋朝瑾旁观者清,沈之延却是当局者迷,晚上几人聚在CrazyBar喝酒时,宋朝瑾丝毫不提卓云和叶满的事,就怕提醒了沈之延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明明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宋朝瑾却抱着鸵鸟的心态,想着能拖多久拖多久,雷厉风行的人处理这种事竟然遮遮掩掩,一点也不干脆,他也苦笑着,看沈之延的目光也同骆秦川一般“怪异”起来。
沈之延喝了一点酒,司机开车送他回家,鬼使神差的竟然让司机开车绕道路过微咖茶满店,店铺已经关门了,他当然看不到他心底想见的人,只是他心里殷殷的期望,让他不惜绕的远一点。
胸口,被叶满咬伤的地方已经结痂,那点微末的痛根本不足道,他只是诧异,叶满的脾气,急了居然也会如小兽一般露出尖锐的牙齿,或许她原本就是那样的人,与她有关的人,她总是能容忍退让,无限宽容,与她无关的人,她却一点也不肯退让的,他消耗了叶满对他的耐性,是咎由自取,所以现在只能自尝苦果了。
沈之延看着手中的照片,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张照片,饶是他记忆再好,时间久了也怕自己会模糊了叶小蛮的样子,那是他从叶小蛮家拿的,主人不在,他只能拿着这张照片慰藉相思,这么多年,他唯一拥有的除了那段回忆也就是这张照片了。
沈之延又做了梦,那双清透明亮的双眸,带着水汽和氤氲看着他说:“我想我外婆了……沈之延……我想回家……”
梦中的沈之延正要上前,却发现面前的人面目渐渐模糊,过了很久,那张脸又渐渐清晰起来,却不在是叶小蛮,只是相似的眸子,绝望而悲伤的看着他说:“为什么你要害我家破人亡……”
沈之延猛地惊醒过来,他虽然偶尔会梦见叶满,可是这两人一起出现在他梦中却是第一次,他拿出抽屉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叶小蛮明亮的眸子,微笑着弯成一泓月牙清泉,这么看着,他记忆中叶满好像未曾这般笑过,可是梦里那两双眼睛却那么相似,连难过时都如出一辙。
沈之延苦笑着放回了照片,他知道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他知道不可能,心里也本能的拒绝去理清自己对叶满究竟是怎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