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圣诞节后一周就是元旦,公历新年和农历新年——春节一样都是合家欢聚的日子,而对于慕容这样在异地求学、打工的人来说,元旦这一法定假日不过是对N个被剥夺的双休日的一种补偿,并不能和家人团聚。
安适的父母和其他弟妹都远在国外,同在C市的兄弟三人,由于他的两个弟弟工作的关系,平日也难得见面,元旦这天理所当然要吃顿团圆饭的。
之前安适邀她一起过元旦,她不想打扰他们团聚便拒绝了,但安适坚持要她去,她拗不过他,考虑再三只好答应了。
元旦这天,安适一大早就接她过去,一起为中午的团圆饭做准备,将近十点,安然一家来了。
他们一见面双方都有些意外。
安然并不是不认识慕容,但在这里见到她,而且她是和安适而不是和安逸在一起。这次向来“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刑警大队长也不禁惊讶。兄弟二人交换几个眼色,他明白了,于是含着一抹少有的、淡淡的微笑跟她打招呼,并向她介绍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在慕容看来——正和安逸常在她面前说的,安然属于安家的突变种,性格如此,职业如此,连长相也如此,他的容貌与兄弟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不失英俊却因不苟言笑而显得冷酷,近一米九零的身高让一般人在他面前都有压迫感,他有种军人的气质——威严、刚毅,这与他身上的警服很相配。
他的妻子赵芳菲是名中学教师,长相是典型的南方佳丽,眉清目秀、娇小玲珑,站在高大魁梧的丈夫身边越发显得小鸟依人。也许是职业的关系,她的态度和蔼可亲,体现在她身上就是种江南风韵的水一般的温柔——也许这就是令安然这样的钢铁般的男人心动的原因吧。慕容不禁这样猜想。
他们三岁的女儿安妮可文静可爱,看上去继承了母亲的气质和性格。慕容削水果给她吃。她奶声奶气说谢谢,可见她家教很好。
安适笑着让她问她为什么叫安妮可而不叫安妮,显然这个问题已有人问过多次了,不等她问,小女孩竟口齿清楚地说是因为妈妈喜欢妮可·基德曼。惊讶之余,她不禁笑出声来。
安逸十二点钟才到。慕容见他提着蛋糕盒子,不禁问道:“你家的规矩元旦要吃蛋糕吗?”
大家都笑了,安逸看着安适,笑问:“你没告诉她?”
他摇头。
慕容又问:“告诉我什么?”
赵芳菲笑着解释说:“今天是大哥生日。”
她大为惊讶,“你是元旦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难怪他一定要她来!
“你现在不就知道了?”
可是她没有为他准备生日礼物啊!
安逸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笑着说:“我生日宴会上的特别贺礼啊!我大哥一定也很喜欢!”
这家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瞪他一眼,正想反唇相讥,安适却在这时说:“好了,等你这么久大家都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先切蛋糕!”安逸弯下腰抱起小侄女,“你一定想吃蛋糕吧,我最可爱的小妮可?”
他拿来的是个十二寸大的冰淇淋蛋糕,什锦水果口味的,大家都很喜欢。在这么大的蛋糕上点上三十七支蜡烛不是办不到却未免嫌麻烦,所以用蜡烛摆成“37”的形状。
安适闭上眼许了个愿,一口气吹熄了所有蜡烛。照传统说法这表明愿望一定会实现。
安逸笑问他许的什么愿,他笑了笑却没有说。
大家吃了点蛋糕,慕容将其余的放到冰箱里,和赵芳菲一起把团圆饭陆续摆上了餐桌。
天冷的时候吃火锅是最好的选择。电磁炉摆在中间,特殊型号的锅放在上面,锅的底部一圈是烤盘,中间凸出的是汤锅,真正的火烤两吃。
各种各样的菜七碟八碗摆了一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很有新年的气氛。吃到高兴处,安逸跑过去从冰箱里拿来半打冰镇啤酒,与安然一人一罐喝了起来。
安适不禁皱眉,“一下冷一下热肠胃很容易出问题。”
安逸放下啤酒,叹了口气,诉苦似的说:“有个当医生的哥哥可真要命,管东管西让人受不了。所以说你讨厌医生不是没道理的,是不是啊,大嫂?”
大嫂?慕容的火顿时烧了起来,大得可媲美电磁炉的热量。如果只有他们三个人,她绝对要他好看,如果安适敢反对,她就连他一块扁。可是现在她只能干瞪眼,不仅不能有任何暴力行为,连骂人的话也不能出口,她可不能教坏小朋友啊!她咬牙切齿地说:“安老师!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如果是,这个称呼可不恰当!”
“的确如此!”安逸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说:“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我当了你两年的老师!可你现在是我大哥的女朋友,以后你们结婚了,你叫我老师,我叫你大嫂,这辈分可真的没法算耶!”
你千万不能教坏小朋友,千万不能教坏小朋友……她拼了命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算克制住自己没把调味碟丢到他脸上,可他那张可恶的俊脸正对着她,她又不能一直闭上眼,她气得血管都要爆了,再这样下去,她非得脑血栓、心脏病不可。
安适给他使个警告似的眼色,拿过一罐啤酒放在她手里,忍住笑说:“拿着,我想你需要!”
她的确需要点东西来降降火,她握着冰凉的易拉罐,心中的火好像真的消下去不少。她不禁转过头来望着他,他的眼中饱含笑意,笑意中的是关怀,是体贴。她有些感动。
这时安逸又说:“别再眉目传情了!这么多人看着,可别教坏了小朋友!”
他还敢说!如果不是这个理由,他以为她会让他好过吗?
安适拍了拍她紧握易拉罐的手,再给安逸一个警告的眼色。
安逸贼兮兮地笑了,他还是见好就收吧!
吃过饭已经两点多了,他们兄弟坐到客厅里喝茶聊天儿,两个女人则负责饭后的清理工作。
收拾好一切,来到客厅,看到安逸正趴在地毯上给小妮可当马骑。慕容真想拿数码相机拍下这一幕,先印上万儿八千张在学校里大发特发,再传输到网上,到时候他安大设计师的face该往哪儿搁呢?只是想象一下,就很有种复仇的快感了!
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过了半个多小时,安然一家要走了。他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时待命,难得有个休息日就想多陪陪妻子和女儿。
安逸也要和他们一起走,他很疼爱妮可,叔侄俩平日却很少见面,见了面自然舍不得这么快分开。
临出门前,安逸给慕容来了个飞吻,大笑着说:“别忘了我大哥的生日礼物!”
她装作没听见,长出了口气,谢天谢地,这家伙终于走了!她不会——至少今天不会再面对他。她实在需要时间缓冲一下情绪,以免下次见到他就来气。
回到客厅,安适猛地从身后抱住她,埋首在她颈间,低声说:“就我们两个,不想说点什么?”
她笑了,“你想听什么,新年快乐还是生日快乐?”
“都不喜欢,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吧!”
他想吻她,她转头避开了,推了他一下,笑着说:“快去收拾一下,我们出去逛逛街。”
“天这么冷,在家待着多好!”
“去给你买生日礼物啊!你这生日还真吉利,‘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你若是个女人生在古代,没准会当娘娘呢!”
“我倒庆幸自己生在现代又是个男人!”他抱着她不松手,笑着说:“我不在乎什么生日礼物,你若真心诚意要送礼,也不一定非买不可。”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和安逸真不愧是兄弟!一想到安逸,她这气都不打一处来,连眼前这个叫安适的家伙也变得有些不顺眼。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好气地说:“爱要不要!反正我要去逛街,你不想去就算了!”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唯女友之命是从。他深知女人在耍性子的时候,千万要顺着她些,否则倒霉的是男人自己,何况她今天的确有点生气,谁让惹她生气的人是他弟弟呢?
南京路上什么时候都是热闹非凡,尤其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天有些冷,却挡不住人们逛街购物的热情。
慕容尤其热情高涨,她也是女人,也喜欢逛街,苦于平时没有逛街的时间,难得今天有时间、有兴致又有人陪,简直就像第一次见识十里洋场的繁华,一家商店也不放过。没过多久,她就皱起眉头,说:“今天真失算,早知道不穿这双靴子了。”
安适看了看她脚下尖细的鞋跟,不禁笑了,拉着她来到最近的一家专卖店里。先让她坐下来休息,自己在店里转了转。片刻以后,拿回几个袋子递给她,又指了指更衣室,说:“去换上吧!”
她睁大双眼望着他,是不明白还是不相信呢?
他笑着抱起她,她不禁惊呼一声。其实刚才在街上他就想这么做了,可是街上人多,现在是在店里。他抱她走到更衣室前才放她下来,推开门请她进去,又把袋子递给她,顺手拉上了门。
店里其他的顾客和店员们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女人爱慕男人嫉妒,几个老外叫了声“wonderful!”他耸耸肩,等在更衣室外,这几个人的眼光他才不在乎呢!
她换好衣服出来了,火红的宽沿呢帽、运动大衣,红黑格的围巾,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平底系带高邦靴,红与黑本就是经典的组合,这样的色彩,这样的服饰,一下子将一个成熟靓丽的都市女郎变成一个活泼动人的青春少女,难怪有人会说“改变服饰就可以改变女人的面貌”。
她仔细照着镜子,“说真的,自从上班以来我就没再穿过这样的衣服!”
他笑问:“还满意吗?”
她点点头,“我发现你家并不是只有安逸一个人有当服装设计师的天分!”
“我是‘近朱者赤’!”他仔细打量着她,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然后挑了个黑色的大挎包挂在她身上,拉链上还有个京剧脸谱的红色中国结,又拿了双红色毛线手套给她戴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看上去她简直像个高中生了!他不禁叹了口气,微笑着说:“出去走一起,人家会不会以为你是我女儿呢?”
她轻轻打了他一下,“去你的,别占我便宜!”不过看了看他身上中规中矩的黑羊绒大衣,她不禁笑了,目光浏览了一下店里的展示品,忽然有了主意,笑着说:“我也帮你改变一下形象!”
不愧是东华服装艺术系毕业的,不一会儿就挑好了衣服递给他,笑着指了指更衣室。
她给他选的是件小翻领的黑色夹克,深枣红色的半高领毛衣,黑色休闲裤,翻毛皮靴和手套,同样红与黑的结合,红得凝重,黑得深沉,也很适合他的气质和年龄。
安适微笑着说:“这好像是情侣装嘛!”
“本来就是!算作你的生日礼物吧,我来付账!”
“真慷慨啊!”她那套他已经付过了,而男装通常比女装贵。
她心算了一下,四位数呢!一个月薪水的三分之一就这么没了,的确有点心疼。但今天是他生日,又是新年,就奢侈一下吧!结账时一看银行卡回单,她不禁一愣,“这数字不对吧?两套耶!”
收银员笑着说女装已经付过了。
她瞪着安适,他抢先说:“我付你的,你付我的,这不是更有纪念意义?当作新年礼物好了!”
她不好再说什么,收银员又说以他们的消费额度可享受免费摄影服务,新年留影,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们欣然接受,摆好Pose照了几张,数码照相,立等可取。
拿了照片,慕容很高兴地出了店门。
安适不等她开口,就说:“其实还是你比较吃亏噢!男装都比女装贵,二三百的差价呢!就算是生日礼物也不错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难道她还能把钱还给他不成?那也未免太做作!难得他还一个劲给自己找台阶,她不禁笑了,“虽然不算犯规,可是你没征求我的意见也该罚!”
安适笑问:“罚什么?”
她侧着头想了想,说:“罚你请我吃晚饭好了!”
这个惩罚他可不介意,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要他请客,他笑着说:“现在就去吗?”
“No,No,No!”她晃了晃食指,笑着说,“既然换了舒服的鞋子那就继续逛下去好了!”
安适不禁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真是做了件错事!
一到下午,就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他们出来得又晚,不久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了。
安适将大小十几个购物袋放到后座,不禁笑叹:“难怪你们女人上街总要男人陪,原来是想找个‘哈里·波特’(注:波特Porter英文中有搬运工的意思)和‘柴可夫斯基’呀!”
慕容不由得感叹:“所以说男人不了解女人嘛!女人才不乐意要男人陪着逛街,没走几步就很不耐烦,扫兴得很呢!”
“那你今天逛得尽兴了吗?”
“还好,只是有点儿‘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觉——明天要上班了!”
他微笑着说:“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去哪吃饭?”
“我想吃麻辣火锅,重庆南路有家店挺不错的。”
“中午不是刚吃过火锅吗?”
“还说呢?气都气饱了,而且你们都不吃辣椒,吃火锅要又麻又辣才过瘾嘛!”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吃过晚饭顺道逛逛徐家汇吗?”
她开心地大叫:“理解万岁!”
她所说的那家火锅店店面并不大,生意却很红火,可想而知火锅的味道一定不错。最主要的是店面非常干净,这一点她和安适倒是志同道合,不是她也有洁癖,而是她对饭店、餐厅的选择,干净整洁是第一标准,其次是料理的味道,再次是价格,至于店面大小,豪华与否,有无名气倒没多大关系。两个人美餐一顿外加两杯扎啤,总共不到一百块钱,这在C市算得上十分物美价廉了!
从火锅店出来,他们没去徐家汇,而是开车去了外滩。慕容买了个迷你蛋糕,要单独再帮他庆贺生日。
小巧的心型蛋糕上插着一支细小的蜡烛,祝光摇曳,在车厢里营造出浪漫的气氛。她捧着蛋糕,微笑着说:“许个愿吧!”
烛光映照下,她的笑容格外动人。他笑着闭上眼许了个愿。她笑问他许的什么愿,他说,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看来他是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问。
你侬我侬地吃完蛋糕,慕容又点起了那支蜡烛,透过烛光,安适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脸上有蛋糕屑!”
她抹了一下,手上什么都没有。
他微笑着说:“我帮你擦!”
他倾身过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舌尖轻轻滑过她的唇角。她颤栗了一下,蜡烛从她手中滑落、熄灭了。她知道他的吻技很好,这对于一个曾经沧海的男人来说并不希奇。
可她从来不知道他的调情手段也这么高明,也许是因为她从未给过他施展的机会。他的吻温柔而热情,绵延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她的唇,在她唇上流连徘徊,仿佛不甘心她的被动而渐渐转为狂野,迫使她有所回应,他悄悄解开她的领扣和围巾,他的唇游移到她的颈间耳后;他的手如带有魔法一般,轻柔地撩拨着她心底热情的琴弦,让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每一次爱抚而颤抖。
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全身心沉浸在他为她制造的魔障里,迷离之中,她睁开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摘掉了眼镜,车窗外的灯光映射着他眸中****的烈焰。她有些害怕,想喊停,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但是若真的让他继续下去,她不认为自己能抵挡他的热情,她可不想成为“车床族”的一员!她心中猛然警醒,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她在意的仅仅是地点问题吗?
终于汇聚起残存的理智,她大叫:“停!”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是她的声音吗?如此的慵懒沙哑,仿佛掺有******一般,这样的嗓音说出任何语言对男人都是一种魅惑,“我在喊停!”她不禁挣扎了一下,立刻遭到更紧迫的钳制。
“别动!”他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那对男人是种更强烈的刺激!”
她震动了一下,这一点她不是不明白,却是一时忘记了。安适放开了她,她颤抖着双手系好围巾和领扣,两人不约而同地打开车门走到外边,从江上吹来的寒风有很好的冷却镇定作用。他们背对着背站在车的两边,仿佛闹别扭似的彼此不交一语,其实内心都在进行着理智与****的较量。
许久,他轻声说:“我爱你!”
尽管声音轻而且低,却也不曾被风吹散,她清楚地听到了,不禁大为震动。
他们都没有回头,他看不见她的反应,听不到她的回应,于是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这一次她完全冷静下来,这年头男男女女都可以为了性而虚伪地说爱,经历过刚才的事,她不知道这三个字里包含的真心有多少,她如何相信,她如何回答?
她缓步走开,他听到她的脚步声,一回头见她正要离开,他健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沉、郑重而温柔地说:“我是真的爱你!”
她一下子瘫软在他怀里,却不肯回头,靠在他胸前,沉默片刻,她叹了口气,“这一刻我相信!”
“为什么这一刻你相信?”他叹息着,又说:“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怎么会说甜言蜜语,唯一的一句现在说出来了!”
“我说了我相信!”
“真的只在这一刻吗?”
她沉吟良久,“爱我多久,我会相信多久。”
“若说爱你到永远,你相信吗?”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眼睛,“你相信世间有永远不变的爱情吗?”
他回望着她,犹豫着,说:“想听真话?”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很认真地说:“我不相信。”
真话往往不怎么悦耳,女人大都爱听甜言蜜语。她却笑了,“我也不相信。”
她的回答他并不意外,他们的爱情观本就大致相同。他们相视一笑,拥抱着。
她埋首在他的胸前,侧耳倾听他的心跳,轻轻说:“所以啊,当你想说你爱我的时候,只说爱我就好,不要说‘永远’,那样反而不真实了。”
他微笑着说:“不说‘永远’吗?”
她仰头望着他,郑重地点头,“是的,不说‘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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