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以为公公已经觉察了她与关力锋的事,她不敢正面谈这件事,踌躇了一分钟,还是讲了另外一件事。老头子把第一支烟头在烟灰缸里重重地拧了几下,熄灭了,又接着点起第二支烟。过了10多分钟,公公把第二支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又点燃了第三支烟。他终于说话了:
“现在我问你,你与关力锋是怎么回事?”
天啦,公公沉默了好久,单刀直入,正面发难了。这老头子真的怕雪清与别人好,有一天会飞出这个家,难道他真的要雪清在这个没有丈夫的家庭里守一辈子寡吗?
雪清在这个残缺的家庭里,除了精神的痛苦和无休止的劳累之外,她还剩下什么?说实在的,她在这个家庭里的身份,“儿媳”、“妻子”都是空名了,“单身母亲”倒是一个实在的身份,除了这个身份之外,她还是一个保姆和苦力。现在的她,与开始走进这个家庭的她,身份已经一落千丈了,她已经陷入一个无边的苦海,她不知何处是岸,何时到头。对雪清这个年轻的寡妇来说,她怎么不渴望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呢?
重组一个美满的家庭,应该是她所追求的理想,作为家长的公公,为什么要横加干涉呢?
按理说,公公干涉已失去丈夫的儿媳的再婚是错误的。但是,作为挂名儿媳的雪清,在当时,却非常害怕公公,一方面是因为公公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二方面她曾经对公公说过这样的话:要为天晴守寡十年,公公难道把她的话当真了?
不错,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出于对天晴的深厚感情,那是她对心爱的丈夫的一腔痴情啊。为了天晴,为了这个徒有虚名的干部之家,为了那个成年瘫痪在床的植物人的婆婆,为了培养自己的孩子,她把一切的欲望和痛苦都压抑着,不让它有丝毫的表露,这已经是无人理解的深度之痛了。而现在的公公还轻信流言,当面来戳她内心的隐痛,把流言当真来质问她,她怎么想得通呢?
关力锋曾苦苦追求她,一次次对她发起心理攻势,又用移情孩子的方式来暗恋她,如果从内心深处来说,对关力锋这样潇洒英俊、有才能有实力、又未成家的男人,她无法拒绝,但是为了一个虚名,更为了一个特殊的原因,她却不能走近他。即使她心理上想接近他,表面上也要疏远他,即使他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表面上也要说得他一无是处。
关力锋对她的追求,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公公肯定早有所闻,他今天当面来质问她,也许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现在,公公正面向她提出了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雪清该怎么回答他呢?
是承认?是搪塞?还是否认?
雪清考虑了两分钟,觉得还是否认好,这样公公就没有空子可钻了。
其实,这件事,本来也是空穴来风,没有着落的。于是,她对公公说:
“爸,请你相信我。我与关力锋是不会有事的,我们是不可能结合的。因为那是由我们的命运决定的,命不由人啦。”
命不由人?这里包含着什么秘密呢?
老头子一时也想不清楚,也不去想了,他沉默了。雪清也不说话了。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上班时间很近了,雪清很着急。公公这时才醒悟过来,对雪清关切地说
“你别急,我叫车送你去上班。”
几分钟,小车开来了,雪清第一次坐公公的车去上班,她有说不出的滋味。现在,她在这个家庭里,并不感到幸福和快乐,相反,却感到很压抑,心里憋得慌。她感到有一付无形的枷锁在锁着她,她在枷锁之下无法动弹,她多么想挣脱这种束缚和禁锢。
但是,她感到,一个弱女子的力量,是多、么、单、薄啊!
雪清很久没看见堂哥了,她很想念他,她也很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倒一倒肚子里的苦水,于是在下班以后,抽空去了堂哥长生那儿,她有多少话要对自己的亲人倾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