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前面有人!”腋下夹着的土妞带着哭腔低声喊着。
果然,大片的马蹄声合着黑众的人影迎面而来。
脚下一个急转,我奔向一旁茂密的树林,一头钻了进去。
身后,马蹄声、村民的嘶喊声也渐渐碰到了一起。
在一片蔓藤林下,我终于跑不动了,抱着土妞重重的摔倒在地。
背后传来了钢刀砍进骨肉的声音,还有哀嚎遍地声,绵密的秋雨里混入了一丝血腥味。
背对着那片屠宰场,我不敢转过身去看,但却见到土妞睁着惊恐的双眼,直直的望向那一片昏天暗地的血色。
我忙起身按下她,将她背对着我圈进我怀里,捂住她的嘴巴和双眼。
“不要看。”我低声说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外面的喊叫声太过凄惨,我不想听,可这双耳朵就是这么该死的灵,让那些惨叫声哀嚎声不断地撞入我的大脑,久久不散。
空气中的血腥越来越重,直至再没有了砍杀声。
“主子,村里都找遍了……”不远处的人在低语,虽然声音很轻,又被雨声干扰着,我却听见了。
一道响亮的鞭笞声,我只听到一声闷哼,然后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找!”
“是!”
脚步的窸窣声很快遍布了周围的树林。
我不知道该如何带着土妞再从这里脱身,因为绝魂香的药力再一次冲上来。
搂着土妞的手渐渐地松动。
迷蒙中我似乎听见有人在说,“有人来了,快走!”原本还在这片土地上的脚步声仿佛一瞬间蒸空了。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一只细长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那手很温暖,抵消了秋雨的寒。
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没有人打扰我,也没有人追杀我,时间好似回到了十余年前。
秋时露寒,我缩在被窝里偷懒不想起身,无奈娘亲在外催促的紧,踏雪便用芦苇轻轻的扫着我的鼻翼,直到我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身,懒洋洋的任由她们为我换好衣服。
出门时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却见娘亲不悦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我,我立刻狗腿的换上一副讨好相,跑到娘身边夸赞她今天真漂亮。
娘亲总是撇撇嘴,似真还假的拧了拧我的腮帮子,笑骂着“贫嘴的小猴儿”,然后便牵上我的手去练功。
现在的感觉像极了那时,舒服温暖的被窝,只是没有人再扫我的鼻子。
耳边像是有人在谈话。
“旧疾发作,若是挺得过今日便无妨了……”
是在说我吗?
呵,真是小瞧我,当年毒娘子想把我弄成个废人,不也没得逞。就算是娘亲废了我的功夫,冉征也没要得了我的命。
我又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双眼不知怎的,就是睁不开,也罢,继续会周公去吧!
梦里,我又瞧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和娘在柳树下玩耍。
娘在一旁抚琴,我则是荡着师祖为我做的秋千飞得高高的。
一身水蓝的纱裙映着娘亲雪白的肌肤分外美丽,迎春花的花瓣伴着柔和的春风在空中飘舞,徐缓的落在了娘亲的袖角上。娘亲止住琴音,捻起嫩黄的花瓣,轻轻一弹,花瓣飞起,盘旋落入泥土中。只听娘幽幽道:“又是一年春时!”
晨光美景,花香鸟语,然而就在一刹那,这景物退去了艳丽的色彩,只余下无尽的黑白。仿佛一幅画卷被人撕破,而撕破这幅美景的人,正是一个戴着鬼面面具的黑袍怪人。
他手持钢刀,一步一步走上前,猛的一挥刀,我的秋千就成了两半,再一挥刀,惨叫声迭起。身后忽然冒出无数的人,那是城外的饥民,他们死相凄惨,沐浴在血水中,都是一刀毙命。而鬼面人则举着他那把大刀对准了娘亲,手起刀落,这世界再无景象,只余下一片黑寂,吞噬了我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