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昨夜我们从马贼那里逃出来,虽然跑了很久,但仍在马贼的势力范围内,确实不可久留,于是跟上阿德的脚步。我们先绕到长乐镇上,我侧面的打听到百花宫的人已然离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再看那边阿德已经跟镇民打探好了路线,虽然这附近多半是滚滚的黄沙,但也不乏像马贼营地那样的绿林,沙漠之外有官道也有绿洲。当下我二人决定从绿洲取道,至于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无家可归,去哪里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这一路上阿德告诉我,当日朝廷来抄济愈堂,他和田顺合力逃了出来,不过没跑多远就被追兵冲散了。他当机立断躲进了正要离城的塔库汗药商的车队里,这才趁机逃出城。在距离长乐镇不远处的地方他悄悄离开了商队,不想却被当时正在四处扫荡的马贼抓了去,锁在马贼营地当苦力。
阿德说的简略,但想来这一路必定是惊心动魄。
沿路走来,阿德时而会逋只野兔来,仔细的褪了皮毛,抹上盐巴烤了吃,而且每次都会把两条兔腿给我。每每这时,我总会想起当时一身花魁扮相的吴是非是有多厚颜无耻霸占了所有的兔腿。
感情这种东西果然玄的可以,当时我对吴是非是万般厌恶,恨不得能一脚将他踹出去,可眼下却思念的紧,愈是见不到就愈是思念。我常常在夜里对着星空发呆,却也常常告诫自己,该忘的就该及时丢掉。
“咕咕——咕咕——”某天夜里,细小的斑鸠叫声将我从梦中吵醒。我揉了揉眼睛,觉得清醒了些,这才摸着草堆轻手俐脚的爬起来。然而令我想不到的竟是,不远处铺成人形的草堆里居然是空的。我没有去四处打探,现在的我没有功夫护体,连毒功都使不出,何况那草铺旁根本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抓人不可能只抓一个。
天亮后,我再起身时发现阿德已经回来了。我没有问什么,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往后的几日,我们依旧同行,阿德依旧会抓些野味来,甚至有时会去河里扎鱼。不过随着漠北边境的靠近,温度越发的低下来,这边的河水也还是一副没有解冻的模样,阿德的狩猎目标也从野兔转为了野鹿。
然而就是那一天,阿德在狩猎的时候遇上了黑熊。
“上树!”阿德对我吼道。
我有一瞬间的呆滞,眼看黑熊越跑越近,我才回了神,手忙脚乱爬上一旁高大的树木。而树下的阿德,看着我爬上树,丝毫没有耽搁的朝着其他方向飞速跑去。
我想喊他,可是黑熊在经过我所藏匿的大树时,停下了脚步,我紧张的大气不敢喘,就在黑熊要扑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远处的阿德高吼一声:“笨熊!”
那黑熊即刻调转了方向,直奔阿德而去。这厢因着黑熊的离去才稍稍松了气的又开始为阿德担忧。我藏在树杈里看着阿德猛的直挺挺的向前扑倒,而后赶到的黑熊在他身边转了一圈,随即对他踢来打去,甚至还叼在嘴里抛上天空,任黑熊怎么折磨他,阿德就是纹丝不动。
阿德的衣服因为黑熊的踢打撕扯早已破碎不堪,他的身上也一定受了很多伤。我捂着嘴想哭却不敢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熊折磨他。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黑熊可能觉得没意思了,这才放下他慢悠悠的离开。
看着黑熊的背影消失,我再也忍不住了,扶着树干爬下树,踉踉跄跄的跑到阿德身边。
“阿德!”我带着哭腔看着地上满是伤痕的阿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阿德你怎么样?你跟我说句话……”他身上一道道红色的又深又粗的抓痕,有几道甚至能看得见骨头。
“我……没事……”躺在地上的阿德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还试图撑着地面起身,却在下一刻重重的摔了回去。
“阿德你别乱动,我拖你回去。”趁黑熊没返回之际,我得快点行动。撑起身子来到阿德身边,将双臂从他的腋下穿过,勾住他的双肩一步一个趔趄的将他拖回宿营地。
将阿德放在铺好的稻草上,我开始在随身的包裹上一顿翻找,幸好,幸好路上我存了些药浆,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我将药汁涂在阿德几处严重的伤口上。他疼的直龇牙,眉头也皱在了一起,却也不吭声。
我仰起头眨了眨有些泛潮的眼睛,看着天边的落日低声道:“阿德你这是何苦呢,那黑熊一下就能要了人的命,你明明可以不用冒险的。”
阿德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回我:“你没事就好。”
“阿德,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眼睛微微一闪,别开了头。
我继续道:“你何苦屈尊降贵来救我?你的手下个顶个都是高手,别说一头黑熊,就是一群黑熊也不能奈他们何。”
阿德猛的转过头,双眼不住的在我脸上打转,“你这话何意?”
我将药瓶放在了一边,身子掉了个个儿,抱住双膝席地而坐,“那群马贼不就是你的手下假扮的吗。阿德,是你太小瞧我了,还是太高估你自己了?”我顿了顿,继续道:“这一路上你们都以斑鸠为信号,你夜里和他们相会用的就是这个信号。我虽然没了武功,但是还有眼睛还有耳朵,我能瞧得见也能听得到。阿德如果你还是要瞒我,那就太看不起我了。”
身边的人沉默不作声。
我叹了口气:“阿德,我知道他们就在附近,他们也能把你医好,所以,我们就这么分道扬镳吧,毕竟,我们不是同路人。”说罢我提起包袱,起身就要走。其实,早在很多天前我就知道了这一切,也做好了独行的准备。
刚走几步,身前突然落下几个人影,“铛”一声,对方剑已出鞘拦在我面前。
我回过头看了眼被人扶起身的阿德,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有些惨白。“阿德,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想法,我感谢你能将我从客栈带出来,但我想我们总该好聚好散,既然不同路何必绑在一起。”
“呵呵——”对面的阿德低笑了两声,“好,如你所愿,不过,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回来。”
“但愿你的梦想能够实现。”我一甩头,推开身前的剑,快步离开。
身后是阿德苦涩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