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着,我和一位素未蒙面的公公面对面而坐,公公双眼微阖,似乎也不愿同我多讲。车窗上的布帘随着马车的晃动微微飘起,透过帘布与车窗间狭小的缝隙可以看到天地仍被巨大的黑幕所笼罩,仅有马车前面的一盏灯发出昏黄的光,在这清冷的黑夜里却也敌不过强大的黑暗,越发显的寒寂。
踢踏的马蹄声,单调的车轮声也渐渐唤醒了我浓浓的睡意,在这半梦半醒之间,我似乎看见了出发前发生的一切。
“小姐,宫里来了位公公,说是宫里的娘娘病了,请小姐即刻进宫一趟。”田顺虽顶着两只熊猫眼却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这还没到五更天,照说还没起床呢,小姐去了也是得在门外候着挨冻,怎么宫里的人都这样不讲理。”踏雪不满的嘀咕着。
我按了按太阳穴,朝田顺挥挥手道:“田顺,前头安排着,我这就出去。”
“小姐,此行凶吉未卜,小姐是不是……”田顺挠了挠头,“是不是请花露郡主随行的好?”
“不必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倘若天黑前我还没有音信,你们知道该如何处理。”
院子里一片漆黑,暗沉的天幕像是用一杆蘸饱了墨汁的竹毫涂满的宣纸,覆盖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门口一位着灰色普通布衫且年纪较轻的公公不耐烦的催促道:“木姑娘,快些上车吧,让主子等得久了可是不好。”这位公公我没有见过,其实我进宫也不过一次而已,加上当时情绪紧张,就只记得来取过几回药的那位眼神锐利的公公。
“小姐,我随你一起去吧。”朝晨忧心的看着我。
“吆,那可不行!”公公立刻急了,拔尖了嗓子嚷嚷着:“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我家主子吩咐了,只传木姑娘一人进宫。”
“公公说的是。”我忙接过话头,“丫鬟们不懂事,还公公请别见怪。民女这就随公公启程,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灰衣布衫的公公略微得意的哼了一声,一手抓着拂尘在前面开道,径自迈进了门口处停歇的马车里。
马车哒哒哒,我也昏昏沉沉,直到——
“于——”一声不算嘹亮的喝声穿进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对面的公公不知何时移到了车门口,挑起门帘正对着外面在讲话。
不一会儿,那公公放下门帘,我匆忙的闭起双眼,假意小寐。马蹄的踢踏声又一次有规律的响了起来。
“木姑娘,咱们到了,快醒醒!”
听见公公的召唤声,我才故作初醒状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状似无心的问道:“公公,不知这次民女是要给哪位娘娘看诊呢?”
哪知公公面色一沉,“在宫里少说少问,要多听多看多做,知道了吗?”
看着公公的表情,心里不由的一阵乱跳。我本以为会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但这样看来似乎不是。倘若田顺他们见我没有消息,跑去姐姐那里说明情况,姐姐必定会以为是皇后娘娘所为,一旦不顾后果的冲到宫里来要人,届时事情一定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而始作俑者的真实目的恐怕还不会这么简单。仰头看着尚未启明的天,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难道今天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