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大病初愈,面色难免还有些难看,只是比起从前却是红润了许多,气色也比从前发病的时候好,琼易见二姨太突然转身入了自己的房,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墨起身上前问道:“娘,您怎么来了?这会儿不是应该在灵堂里同大哥和三姨娘他们守着吗?”
二姨太探出了脑袋向外张望了一番后便着急地合上了房门,随后拉着琼易往里屋走了走。琼易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便好奇地问:“娘,您这是早呢么了?”
二姨太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后拉着琼易在里屋的桌前坐下,她放低了声音同他说道:“一会儿琼柔就带着宋笛江从宋家出发过来了,到时候难免人多口杂,有些事儿娘现在就得同你商量,琼易啊,咱们所剩得到时间可不多了!”
琼易并不明白二姨太所指何事,便问:“娘,你神神叨叨的到底有何事儿?”
“琼易啊,咱们葛家的商铺没了,世人也不相信咱们葛家了,咱们葛家想要东山再起也难,纵使如今咱们还能吃饱喝足,衣食无忧,可保不准日后不会为了吃上一口饭就放下身份出门乞讨。你娘从前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和你外婆相依为命,苦日子娘是过怕了的……”
二姨太说了这么多却仍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出来,琼易便追问:“娘啊,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就直说嘛!”
“那娘可就直说了。咱们一家有这么多张口要吃饭,这么多双手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咱们又何不将葛家仅剩的钱财装入自己的钱囊离开珠城,走的远远儿地过咱们娘儿俩的生活呢?咱们压根就没必要同其他人一块儿吃苦啊!”
二姨太一脸认真的模样倒不像是在开玩笑,可琼易不曾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咱们在葛家生活了也有大半辈子了,大家都是亲人,你怎能为了一己私利就想着中饱私囊,卷款潜逃呢!”
“这怎么叫卷款潜逃呢!你仔细想想啊,夫人上了年纪又病倒了,在世的日子本就不长了,这太医一天就进出葛家好几次,到最后夫人可都是要离开的,这么花钱有什么意思呢?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二姨太说。
琼易皱眉侧了个身说:“看一次大夫也不需要多少银子,那都是一两二两的事儿,这根本就影响不了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咱们大家伙儿现在可都是被捆在一起的,只要他人点燃火苗一把火烧了我们,咱们可就都完了。可倘若咱们娘儿俩能够从这中间跑出去,那就没有人能够伤害我们!”
“你也不必担心家里其他人,琼歌是你爹看重的,他有能力能够养活自己,而你妹妹是宋家的少夫人,到时候可以把你三姨娘接到宋家去居住,这一切你都不必担心,但咱们娘儿俩却不同,咱们在珠城无亲无故的,你做生意又不行,娘可从未指望着靠你过日子!”
二姨太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的,琼易也有所动摇,可是他仍然皱着眉头严肃地同二姨太说:“娘,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咱们葛家里的所有人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倘若你不想这样,那娘可就不管你了,你爹出殡那****会佯装身体不舒服留在家中,到时候我一人离开了,日后你跟着他们过苦日子可不要后悔!”
二姨太哼声离开,而琼易则是坐在屋子里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脑子现在极乱。
琼柔和笛江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坐上了马车,离开前还特地嘱咐了糖心留在宋家好好地照顾她的孩子。在马车上的时候笛江问琼柔:“为何不让孩子跟着一块儿去呢?”
琼柔答:“咱们孩子小,正是闹腾的时候,明日要出殡,大伙儿心里都难受,倘若孩子这一闹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只会给人添了烦意,倒不如让糖心留在家里带着孩子,我也放心。”
琼柔说话轻轻的,眼睛里清澈如水却又无法一看到底,笛江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就坐在她的身旁不再说话。
琼柔是个什么事儿都藏不住的姑娘,她深吸一口气后同笛江说:“你要收王小姐为二房的事情我大哥知道,我娘还不知道,但我离开的时候好似被我娘看出了一些神色,所以你去了葛家说话做事儿千万要小心,不要叫我娘起了疑心。”
笛江在一旁点着头,说:“我知道了。”
琼柔和笛江一同下了马车之后,李叔便匆忙将二人迎进门儿去了,之后又匆忙遣了人去告知琼歌和三姨太,二人闻得笛江和琼柔来了,就赶紧出了灵堂迎上前去。这是琼柔成亲后继琼柔归宁后第一次见笛江,笛江倒也礼貌,见了琼歌和三姨太都谦卑有礼地喊了一声“大哥”和“岳母”。
宋家的事情琼歌知道,所以他只是抬眸看了笛江一眼后并未说什么。可这件事情三姨太却是不知道的,琼柔说要回宋家的时候她原本以为是宋家出了什么事儿惹得她心烦,原以为是宋女婿,但今日见宋女婿和琼柔一同前来,看起来还算恩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琼柔先前同自己说的话她可都还记在心上的,宋女婿平日里时常往王家跑,看来宋家是有意要娶王家小姐为二房啊。三姨太不动声色地沉了沉心,随后朝他们二人莞尔一笑,言:“琼柔,快些带着宋女婿去灵堂给你爹上柱香吧。”
琼柔垂眸瞥了一眼笛江后说道:“走吧。”
二人朝着灵堂去了,琼歌站在后方静静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三姨太瞧着琼歌脸上展露了愁容,便猜想琼柔与笛江之间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而琼歌一定是知道。但三姨娘并不打算过问,而是上前问琼歌:“琼歌,明日老爷出殡,你可有打算叫琉璃前来?”
琼歌将手背到身后,他微微抬起了下颚后看了看晴空万里,轻摇着头说:“不叫了。”
翌日,沈府——
离当日前去葛家烧香的日子已经有数日了,锦瑟归宁和韶华在沈府也住了数三日,沈府铺子也就没有开门儿做生意,琉璃只留在家中陪着锦瑟说说话聊聊天儿地。
昨儿午后他们已经回去了,近日听冯府捎来口信儿说韶华已经带着锦瑟去他们冯府的玲珑铺去做生意了,今后锦瑟可就是玲珑铺的老板娘了。
如今沈府的生意是愈发地好了,赚的银两也多,铺子里的众多伙计们也都因此高兴地合不拢嘴,瞧着这架势倒是像极了葛家商铺。琉璃从库房里点了货回到了前头,正巧瞧见从前跟葛家做生意的潘老板和黄老板。
琉璃疑惑,就侧脸问了身旁的秦芳:“秦芳,最近咱们铺子里这么多的客人,是不是有大半儿都是跟葛家做过生意的?”
秦芳探着脑袋往外张望了一番,随后撅着嘴说道:“大小姐,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最近这几天却是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难道那些人都是从前跟葛家做生意的老板吗?”
“葛家又出什么事儿了吗……”琉璃只觉得疑惑,于是便带着秦芳走上前去同潘老板和黄老板打了声招呼,潘老板和王老板一见是琉璃,就双手抱拳朝琉璃作揖,且道:“沈小姐!幸会幸会!”
琉璃朝二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便笑言:“潘老板和黄老板怎来我这儿了?我沈琉璃早前就同外头的人说过,今后不做葛家做过的生意,这是原则问题。”
显然琉璃不清楚中间的原委,只见潘老板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说:“沈小姐难道还不知道吗?葛家商铺在前不久的夜里被一场大火给烧没了!葛家已经好几日没有做生意了,这场大火还殃及了不少无辜,如今的葛家已经不是当初的葛家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大火?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秦芳,这件事情你可知道?”琉璃皱眉回头着急地看向了秦芳,秦芳却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她摇着头说:“大小姐,我这几日就一直同你呆在一块儿,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又从何得知呢!”
“怎么?葛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儿,沈小姐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该啊,事儿发生的当日消息就传遍咱珠城的每个角落了……”
琉璃撇下了众人就往外走去,秦芳也吩咐了铺子里的伙计们看好店,随后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大小姐,大小姐!您慢点跑啊!小心摔了!”秦芳在琉璃的身后远远儿地追着,琉璃却好似听不到她的声音一半往前继续往前跑着。
葛家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儿,我居然不知道!琼歌……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跑来一匹无人驾驭的马儿,这马儿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到处乱窜,眼看着就要朝琉璃扑去了,可琉璃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这马儿给撞出了老远,在失去知觉前她听到了秦芳大喊了一声:
“大小姐——”
葛家——
所有人都穿戴了白色的衣裳,琼歌、琼易和琼柔、笛江身上也都穿上了孝衣,就连身体不好的夫人都被三两侍女扶着一同来了。
有六个年轻力壮的男丁扛起了老爷的灵柩,在前院儿候着,琼歌取了老爷的牌位放在胸前走到了众人跟前,他环视了四周,所有人都到齐了,于是他就下了令,众人便启程了。
这才刚走到门外呢,二姨太却突然面色发青地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呻吟起来,众人都朝她看去,三姨太急忙凑上前去扶她,问道:“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