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那妖女逃了!”一声惊喊,江宁恍然抬眼,只见一女孩儿娇俏可爱向她奔来。
“你?”还未等江宁说些什么,女孩儿便轻声笑着穿过了她。
“木崖老头,你怎知我往这边逃的?”女孩儿一身红衣笑得轻松自在。
追着女孩儿的老者两撇白胡,气得两眼通红:“你这妖女,偷了我霖微门的貂虫丹,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能寻得到你!”
“原来如此,木崖老头,你这狗鼻子倒是挺灵。”女孩儿身形一闪便失了踪影。
“师叔,她拿我们当猴耍呢。”
“看好你的引气盘。”木崖胡子一翘,两眼更红了。
“快吃下,”红衣女孩儿将手中的丹药递到了一白衣男孩儿唇边,“快快,那老头要追来了。”
“小娃娃,你可莫要听那妖女的话……莫要吃了……”
见男孩儿一脸茫然地咽下丹药,红衣女孩儿笑了开来:“真乖。”
她将男孩儿往木崖身边一推,便笑道:“木崖老头,你这貂虫丹我可还你了,这悦音仙书我借去几日,来日便还你。”
“你这贼子……”木崖破口大骂。
红衣女孩儿捏了诀,怒道:“我都说了来日会还你的呀,再骂我,本姑娘可真不客气了。”
“你这贼子……”
一道火光闪过,女孩儿失了踪影,木崖的空袖也被烧去了大半。
“师叔莫在骂了,这小娃娃……”
见男孩儿脸色苍白,一身书卷香气,木崖倒也喜爱,毕竟他也曾是书香世家出身:“你唤什么?”
“温闲,温玉之温,闲适之闲……”
江宁一愣,再睁眼,便见一温雅男子坐在筝边轻弹,眉目清淡——温闲。
“阿闲,这些丹药,可要每日服用,莫要忘了。”红衣女子背着江宁笑语盈盈。
“自然。”男子轻笑点首。
女子转首,竟是江宁的面容。江宁愣了半晌,锁眉无言。
“阿闲,我先离去了,若是让木崖那老头见了我来寻你,非要杀了我不可。”
“好。”
待女子走后,男子看着瓶中丹药半晌,起身便将丹药尽倒到了炼炉中,眼色清淡,日日皆是如此。女子每日送来她上天入地寻来的好药,男子却从未服过这些丹药。
江宁不知为何,只觉几分心疼。
“阿闲,过几日,你便是霖微掌门了,我送个礼物给你,可好?”
男子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弯出了恬淡的笑意:“好,只要阿宁高兴。”
红衣女子去了天外天,只因她听闻那里有上古名剑,瞧着样式漂亮,定是很配阿闲。
“你若是能到七十二层剑域,我自然是不拦着你拿走剑……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若是死在那了,那个人也绝不会来看你一眼。”
男子成掌门那日,女子还未回来。
再过了几月,男子只是面色清淡地看着门内琐事卷轴。
“这是你的剑,她死了。”
一闪而过的红光,男子淡声重复了遍:“她死了?”
“她死了不是顺了你的意?温闲,你真信她便是屠尽你家三百多口人之人?”血色剑魄笑声朗朗,“不过这倒也好,她那肉身,可是练剑的好材料。”
“你明知那时她不过是路过,未曾救你全家……温闲,你是她何人,她那时救了你,已是极给你面子。”
“俗人真是贪心,得到一些便要全部,她倒是情深相许。”
只听剑魄喃喃自语,男子淡眼在竹笺上写些什么。
“与我无关。”男子一字一顿,江宁冷了眉眼。
“这是……妖怪?”穿着霖微内门弟子袍的小童盯着一颗长着眼睛的果子半晌。
江宁四顾,所在之处约莫是霖微的后山。
“掌门说,若是寻到了便交与他……”
“师兄,你去捡吧。”小童看着果子不时亮出的血盆大口一脸委屈。
“这……”
一只手捞过果子拥进了怀里,男子抬眼,淡笑温雅:“你们去理事堂领赏吧,本座带它回去了。”
“多谢掌门。”双人齐齐拘礼,再抬眼,男子已失了踪影。
“为何这一世,你成了妖?”男子拿着柳叶逗着果子,果子张口便咬,尖牙俐齿、一双眼睛多了几分可怖,“阿宁?”
江宁看着果子一日日从妖化人,然后便是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
“阿宁,今日你可要去看花灯?”
女孩儿点了点脑袋,倒是欣喜非常:“阿闲真好。”
还未步出大殿,便有人走了进来,来势汹汹:“上玄仙,交出上古妖兽忘川,本尊便不再纠缠。”
“上古妖兽?”男子轻笑,“长悯仙弄错了吧,你说的妖兽前世,可是本座的仙侣。”
“仙侣?上玄仙,你当本尊是傻的吗?”
“看来你也不傻。”男子笑得温雅,拂袖光过,他召出了剑气。
“上玄仙这是要动手的意思了?”
男子温和的眉间几分冷淡之意,手起手落,便有几个来人倒在了地上:“既然知道了,还问的如此多?”
“逍遥上玄,你这是屠仙!”
“仙?”男子轻笑,“你也配唤作仙?”
血流成河,女孩儿看着男子半晌,莞尔一笑,一声尖利,青雾凝集,再出现的便是上古邪兽——忘川。
忘川将每个被男子杀了的仙人皆撕了个粉碎。
“这忘川倒是对你有几分情意,”长悯仙一声冷笑,拂去了嘴角的血,“如此做,仙界只会加罪于她,而非你。”
“阿宁,回来。”男子冷了眉眼。
一道金光闪过,一把长剑直直插进了忘川的胸口。
再恢复人形的女子胸口鲜血涌流,眉间却是笑意盈盈,她久跪于地,笑得淡然:“江宁自知有罪,愿下浮生苦界徒刑百年,只求不伤待江宁有恩之人。”
“你可知浮生苦界徒刑百年是何等苦楚,你……”江宁抬眼,飞舞在空中的女子金冠锦衣,不怒而威。
“江宁甘愿,也求成全。”女子淡笑。
“阿宁你怎能胡说,浮生苦界本座不准你去,不准你去,不准……”
这是江宁第一回见,温闲狰狞了温和的面目。
“上玄仙,你便回你阿姊身边,好好重新修炼吧。”锦衣女子淡眉挥了挥手,忘川便失了踪影,只剩男子站于旷旷大殿中央冷笑。
“今日是元宵,阿宁,我要带你去看月亮的……”
“……我本是要带你去看月亮的。”
看着男子温雅笑着落了泪,江宁看着看着,亦用手掩住了眼。
再放下手,江宁只见一身极为孤寂的红绸背影。
“你说,本座待她这么好,怎么她只看见了百里遇呢?”男子温雅地笑着,清澈的桃花眼里却满是失望之意。
“本座等了她两百多年,为何她看本座的眼里再无半分情意?”
江宁愣了半晌,低眼无言。
男子拂袖而过,浮景中出现的男子怀里捧着个女孩儿,他轻声逗弄,女孩儿笑得欢快。
红衣男子的眼里,多了几分恨意。
“阿宁,你去了浮生苦界百年,回来,便是如此报复我的?可你知道,我这两百余年,也不好过。”
江宁默然,她动不了身,她也知道,自己说些什么也无用处。
景色一闪,是江宁为百里遇挡了巨熊一击的那时。
女子趴在地上呕血,白衣男子御着剑气,脸上多了分慌乱。
“宁儿,莫怕,师叔这便救你。”
红衣男子冷了眼,随手便挥杀了那只巨熊,他轻声‘哼’了句:“待你成了仙人,再说救她的话吧。”
“如此软弱不堪,你能救谁?”
白衣男子站于一边,垂眼不语。
女子躺于床上疗伤之时,白衣男子夜夜前来,他耳畔轻语:“宁儿,你莫怕,待师叔求得仙道,师叔便娶你。”
江宁闭眸,她感觉心中几分乱麻丛生。
红衣男子奏琴瑟悦女,可当女子几十年后再见白衣男子之时,她只道了声:“江宁,想成百里遇之仙侣。”
“那你,去吧。”红衣男子轻笑温雅,女子并未看出什么不妥,转身便离去了。
“那你,去吧。”红衣男子砸了琴,他竟流不出泪,毕竟,这泪,当年她下浮生苦界之时,他便流完了。
“阿宁,本座再不要与你掺和这十世姻缘了。”
男子笑得憔悴,他饮酒,一杯复一杯。
再闪,是江宁从毁仙炉中跃出,红衣男子浮于半空轻笑,眉眼间几许心疼:“你可怨他?噢,你定不会怨他。”
女子果真无一丝怨意。
“如若本座说,百里遇曾对你心有所许呢?”
“上仙说的,可是当真?”
红衣男子许是太过失望,眉间竟生出一丝释然。
“若是能再不见她,便好。”
闻言,江宁低眼淡笑:“故,如今,我毁了十世姻缘书,来日,听你所言,不再纠缠。”
神识陷入一片混沌,再有知觉,还未睁眼,一身温软所携淡香,江宁也知道,有一身红绸,正拥着自己——温闲。
江宁心中,生出几分亏歉。可十世姻缘书已毁,江宁也决意全盘托出,再做打算。